你指尖的星光很灿烂却很烫
文/戴帽子的鱼
我不想回城市,那里看不到星星。
冷。
谁能料到草原的夜晚这么冷。
李霜微几乎连指尖的颤抖都感觉不到了。
即便神智随着温度渐渐逝去,心里的一股执念却比任何时候更顽强和清晰。
她倒在广袤的草地上,努力睁大了眼睛,只是想看清漫天星空。
“来接我了吗?”一想到这里,她的脸上蔓延着因解脱而幸福的笑意。
耳畔甚至响起了此生第一次听到的达达的马蹄声,每一蹄似乎都落在她的心口上,剧烈地痛。
她也是我第一个抱着的姑娘
“快给她倒碗热马奶。”包着彩色头巾的托娅大妈忙进忙出,撞了一下站在门边凝视床上李霜微的青年,佯怒,“还不快去。”
青年这才像从梦境中醒过来,放下手中的黑色马鞭,倒好马奶坐在床边,略一犹豫扶起格桑花般苍白的霜微。她仍未清醒,回屋这么久,身子还未捂热,仿佛她天生就是一块冰。青年把碗凑到她唇边,她的身体似是知道,自觉地小口吞咽,眉头因不喜这浓重的奶腥味而蹙得紧紧的。她动作很慢,平日总是和烈马着急的他倒是意外地耐心,在她咳嗽时轻轻拍背。他莞尔一笑,觉得这个微微发颤的女孩子如同一只刚出生的猫。
青年退出来,托娅大妈把木门掩上,瞧着有些担心。“你在哪找到她的?她在干什么?”
“在荒废的木场找到的,那时候,她正躺着看星星。”青年回忆起她那副痴迷星空的样子,好像一阵风就能吹破的幻影。
托娅大妈也就不再多问,打着呵欠回屋睡觉。这时,青年听到一声马鸣,想起半夜披星戴月四处找人,格格可是饿了。格格是匹纯黑色的母马,性子烈,只许他接近。他从小养大,感情笃深。
青年到马厩里翻些草料,洒在格格的槽前。自己跳上高高的草垛,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于是咬着一根草杆子,对睁着安静的大眼睛的格格说:“格格。你说她是水做的吗?回来的路上,她把我抱得死紧,哭湿了我胸前一整片衣服。”格格听着,不怀好气地踢着木桩,恼怒地吼了一声。青年连忙赔礼道歉:“格格。对不起。我知道你是马王的女儿,心性骄傲,是不允许陌生人平白无故接近你的。可是格格,你知道吗?她也是我第一个抱着的姑娘,那么软,那么娇……也许,结婚没想象中那么差劲。”
青年的声音近乎梦呓,不多时,格格也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伴着他入眠。月光柔柔洒在青年深邃的五官上。
她是那样安心地睡在他怀里
霜微翌日在头痛欲裂中醒来。她记得昨天的事,她在海拉尔下飞机改乘长途大巴,车上有很吵闹的旅行散客团,一直叽叽喳喳地感叹内蒙风光。她本来就晕车,听着那些城里人哼着不着调的草原歌曲,心里更加难受。大巴在傍晚路过一处升着袅袅炊烟的小村庄的时候,她站起来喊:“师傅,我就在这里下车。”
司机好心地劝了一句:“姑娘你是来旅游吗?这里离室韦、莫尔道嘎那些景点都很远。”
“我不想走了。”霜微倔强地下车,闻着湿润的草香,心头总算好受一点。她穿着的帆布鞋不适合在草原上行走,鞋面很快被草上的露珠沁湿。她也没选好时机,这正是草原滂沱的雨季。她抬头,却喜欢这种乌云逼近的天空,好像全世界要倒大霉了一样。
司机的确没说错,这里不是旅游景点。村庄里的人自给自足,连小摊都少见。霜微饿着肚子走了半天,才敲响一家“托娅大妈的家庭旅馆”的大门。
一幢木屋,泛棕的木头原色,一团一团木疙瘩印清晰可见。
“我……”面对开门的托娅大妈,她欲言又止,担心对方听不懂中文。
“住宿?”大妈看一眼她背着的包和不合时宜的单薄衣裳,大致明了,赶紧把沙发上花纹繁复的毯子盖在她身上。“住多久?”
“我不知道,但我想,很久。”霜微打个喷嚏,虽然女主人看上去热情善良,可是她仍在极短的时间内警惕地打量了下屋子。
墙上挂着弓箭和动物的毛皮,还有一副合家欢的褪色彩照。相片上的大妈很年轻,穿着彩裙,一脸明艳。她牵着的那个眼神勇敢的小小少年,现在应该和霜微一样大了吧?而一角的男人戴着文质彬彬的金边眼镜,穿着深蓝色的中山装。霜微大致猜到她为什么会说中文。
托娅大妈把李霜微的行李提进一个男人的房间,床上还放着深紫色的骑装。她急忙拾掇着,解释:“这地方偏僻没有游客,生意一直不好,本来早就没做了,招牌只是忘了拆。这是我儿子巴赫的房间,你睡吧,他睡马厩。没事。他可宝贝他那匹叫格格的马了。他要是什么时候喜欢个姑娘有喜欢格格一半,我就笑得睡不着觉了。”
相比托娅大妈的热情,霜微却有些冷淡,不是因为城里人的傲气,而是她本性如此。或许不能说本性,只能说发生一些事情后她就不知不觉变成这样了。
用过晚餐后,霜微就背起书包出门了。晚上九、十点的时候,托娅大妈见她还没回来,有些急了。她不可能换地方住宿,也不可能有什么店开到这么晚。
这时,巴赫牵着格格回来,被托娅大妈又赶出去。他和格格今天在路上遭逢变天的大雨,饥寒交迫,一人一马都很不高兴。他本来一肚子气出去找,没想到回来时,被她哭得心头酸酸的,心里一块坚硬的东西慢慢融化得像奶酪一样。
霜微大致记得她被一双宽大粗糙的手抱上马,正对着一个高大的人影坐下,他怕她颠下马,解了腰带把她和自己捆紧。
夜深露重,他的胸膛烫得炽热。
她是那样安心地倚在陌生人的胸怀里放肆地哭泣,从未如此过。
驰骋是件威武痛快的事
托娅大妈觉得霜微带来的衣服不适合草原,薄薄的,透着风,对她的病情不好。大妈翻箱倒柜把自己年轻时的衣服找出来,对着霜微比一比,眼里流露一丝丝的惊艳。虽然她病态苍白,不像草原上彪悍的女儿们那么飒爽风姿,不过穿着马靴和绿色长袍,却格外楚楚动人。
大妈兴起,拉着她坐在地毯上,仔细地给她编小辫儿,说起好久以前,她穿着这身鲜艳的长袍,遇见木场里南方来的会计,他算盘打得噼啪响,就像抚琴一样。他喜欢她的文静,说比大多数喝酒狂放的女孩子要合他心意。他为她描眉、梳发,许多细致的不该是男子做的活,他都做得妥妥帖帖,浪漫缱绻。婚后,他没挺过一个雨季,从受惊的马背上摔进河里,然后被水冲走了。巴赫便叫那条河是爸爸河。
每逢他参加摔跤大赛赢了,赛马赢了,射箭赢了,他都会去爸爸河,呆很久。
他有草原男子粗犷的一面,也有南方男子细腻善感的一面,就像他紧抿的薄唇,一字形,仿佛压抑着许多不能宣泄的忧愁。霜微被大妈打扮好,走出来倚靠着门,看着不远处的巴赫喂马、劈柴。
淡淡的霞光落下来,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也许这日子乏味、辛苦,可她就想这样一辈子,厌了勾心斗角,倦了尔虞我诈。
霜微心下感叹,朝着格格走过去。格格体态壮美,每一个细微的举动都扬着不怒自威的霸气,发亮的马鬃就像流动的黑色金子。除却那晚,她还从没骑过马,总觉得驰骋是件威武痛快的事。
还没等她靠近格格,巴赫的脸色已经变了,格格也踏起纷纷扬扬的尘埃,避开霜微善意的抚摸。然后,一根飞来的长鞭缠紧了她的手。这一切几乎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霜微忍着疼,看着从一匹白色骏马上跳下来的少女。她虽丰腴,却更似诱人的水蜜桃。她手一扬,霜微手上的鞭子便灵巧地收回去,但她仍是杏目圆瞪,不满地嚷嚷:“巴赫,这个女人是谁?她怎么敢碰格格?”她已经走过去,霸道地揽住巴赫的手臂。
格格不反感她,却也没有靠近讨好,不远不近地蹲下来,像在看戏。
“鹿珠。这是我家的旅客,李霜微。”他简单地介绍,顺便把手悄悄地抽出来。
听到是待不了多久的旅客,鹿珠兴趣不大,又摇着巴赫的手,央求:“今晚在那达家有个篝火晚会,我们现在拍马赶去,还来得及。”
听到篝火晚会,霜微的眼睛亮了亮,这是寂静的夜晚为数不多的娱乐。
“你想去?那我们一起去。”兴趣缺缺的巴赫看着蠢蠢欲动的霜微,倒是改了主意。
“我载她!”鹿珠十分听巴赫的话,抢先请霜微上自己的马。一路上,她故意策马飞驰,霜微吓得脸色卡白,让鹿珠得意地扬眉,心底对这样胆小的女孩子是不屑的。
晚间的篝火晚会,霜微才知道没趣,会说普通话的只有巴赫和鹿珠两个人,但不停有人找他们聊天、唱歌、跳舞。霜微拘谨地坐在角落,默默地喝马奶酒,初次喝觉得难以下咽,后来喝就觉得暖暖的,仿佛打通任督二脉。
她眯眼看着跳舞的巴赫和鹿珠,鹿珠的裙子转起来那么圆,篝火照亮了她脸上盛大的笑容,她不小心倒在巴赫的怀里,勾着他的脖子,忽然响亮地亲了他一口。火边的人们都沸腾了,欢笑声传出很远很远。
不知今夕是何夕,大家醉得东倒西歪,鹿珠吻过巴赫后,也高兴地疯狂饮酒。巴赫把他们分别安顿好,找到霜微,问她回去吗?
霜微怕自己在马上颠得吐出来,到时候格格非踢死她不可。她抬头看看晴朗的夜空,说走走吧。
这一走就是一夜,巴赫牵着格格稍微滞后,看着霜微执著的背影,心里惊讶这个虚弱的女孩子竟然这么坚强。
他有许多话想问,但最后决定不问,他喜欢两人之间这种安静的气氛,好像天永远不会亮。
走累了,霜微挑了处干爽的好地方等日出,问有酒吗?巴赫随身带着酒囊,递给她,她喝一口,又递回给他,豪放而率真。酒囊在两人之间传递,渐渐变空,但驱走了日出前最冷的寒意。
太阳升起来,霜微伸开双臂,闭眼迎接第一缕日光,表情神圣而纯洁。巴赫突然伸手推她,她顺着柔软的草地一路滚,他也大叫一声倒下来跟着一起滚。
“啊——”停下来,霜微痛快地大喊一声,仿佛喊出了心底所有的闷气。
“啊——”巴赫也跟着喊一声。
霜微偏头看着巴赫,直接问:“你不喜欢鹿珠?”整夜,她都观察得很清楚,巴赫刻意逃避鹿珠的接近,却不敢拒绝她的好意。
比如她吻了,他逃不掉,只能配合。
巴赫狠狠地拔起手下的草。他说,爸爸死后,孤儿寡母的生活十分难过,若不是鹿珠的爸爸处处帮衬着他们家,也许他们根本活不过很多个冬天。所以鹿珠家主动提亲事,托娅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是报恩,而非喜欢。
你对她温柔一点好吗
最开始,霜微只是想逃离故乡,来这里只是凑巧。那天到机场,她问航空公司柜台,最近起飞的一班飞机是去海拉尔的,她生怕谁追上来,匆匆就买了票。
所以,她的衣服非常不合适,她也完全没有具体的旅游打算。
现在,她真的爱上这个仓促而正确的决定。她比自己想象中停留得更久,当所有的钱花完,她就把IPAD和手表通通都拿出来,对托娅说:“你随便估个价,我想再住久一点。”托娅大妈仿佛也把她当作亲人,推回她的东西,说:“你吃的东西比猫还少,如果不嫌弃,就帮忙做些家务抵房租就好。”
巴赫特意要了霜微去马厩帮忙,基本上她就是坐着看,因为格格还是不亲近她,所以她想要学马的愿望一直羞于提出。
有天趁巴赫没在,霜微鼓起勇气在长杆上绑了根胡萝卜,钓在格格面前,赔着笑脸说:“格格,我们一起相处了这么久,你多多少少认识我吧?你能不能让我骑上去呢?我好想一个人在草原上策马飞奔啊!”
格格只是冷酷地扭过头。霜微像泄了气的皮球,捡石子丢过去,却不敢真正砸到格格,只是丢在它脚边。那时,巴赫就抱着草料站在马厩门口,看她威逼利诱最后失望透顶的全过程,不禁笑弯了腰。
每天晚上,趁霜微回屋了,巴赫也偷偷讨好格格,让格格舒服地躺着,他一边给格格捶腿,一边喂格格吃东西,以主人的身份恩威并施:“格格,霜微是我的好朋友,你对她温柔一点好吗?你看她一个人,可怜兮兮,孤孤单单的。”
没过多久,霜微真的发现格格对自己的态度好太多了,不拒绝她的抚摸,不在她靠近时蹬腿。她第一次胆战心惊地爬到格格的背上,简直骄傲得不知天高地厚,夹着马肚子就打算冲。格格在巴赫的安慰下,忍着把这丫掀翻的冲动,只是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鹿珠来找巴赫的时候,看到正是这一幕,气火直往上涌。她一直以为霜微不算个威胁,迟早要收拾行囊离开,而现在,雨季都快要结束,霜微却和格格好得如胶似漆。
她扬鞭,狠狠地抽着坐骑的屁股,红着眼往前奔,直直撞向马上生疏的霜微。
“鹿珠,你疯了吗?”巴赫察觉到危险,拦在霜微面前。
“滚开!”鹿珠扬鞭甩向巴赫,让他滚远一点,这是女人的战场。那一鞭凌厉,巴赫却分毫未动,左颊上多了一道几乎深得见骨的鞭伤。
鹿珠急勒住马,看着血肉模糊的巴赫,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你不喜欢我而喜欢她吗?”
巴赫神智模糊,失去了平常紧绷的理智,竟然不由自主地答应着:“是!如果她不出现,我可能和你结婚,就算不幸福也以为这就是幸福。”
他本来以为,这个秘密自己可以一直压在心里,天荒地老,无人知晓。
你这个没良心的
托娅大妈忙忙碌碌地照顾巴赫的伤口,霜微静默于旁,插不上手帮任何忙。她知道巴赫不会怪她,反而会笑着安慰她,草原上的男人本来就要有伤口。
晚上,她想起来自己的书包里有个急诊药包,里面有云南白药。她拿起来就往马厩跑,说不内疚是骗人的,她根本不值得他盛情以待。
马厩里有窃窃私语声。原来鹿珠也后悔了,趁夜摸进马厩来。霜微尴尬万分,不好意思看鹿珠半露的酥胸,她缠在巴赫的身上,喃喃:“你还不知道我很好很好。”巴赫见到霜微,连忙坐得离鹿珠远远的。
“没什么,你们继续。毕竟,你们是主人,我是客人。”她挂着毫无感情的笑容退出来。
鹿珠比她更快跑出来,红着脸,经过她时故意重重地撞了一下。接着就是巴赫追出来,拉着霜微的手,急切地解释:“你不要误会,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
霜微淡淡地推开他,距离分明,“巴赫,你真的搞错了,我只是草原上的过客,不会永远地留下来。你喜欢我,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她的拒绝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捏死了巴赫心中的奢望。他本来不切实际地以为,她留在草原上这么久,多多少少有因为他,只是因为知道不现实不可能,所以互相忍耐。
巴赫脸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他还绝望地求证:“你真的不在意?”
“真的。我不在意你们有发生还是没发生,我跟你就是顾客和店主的关系,说白点,我给钱,你服务!”
她的嘴巴这么毒,相信巴赫不仅体无完肤,而且心也碎成渣滓。他气得眼眶通红,狠狠地扯了一下她的小辫子,他力气大,竟然揪下几缕发丝,“你这个没良心的!”
听到他骂她,她的心里却舒坦很多,云淡风轻地离开了。
巴赫目送她远去,才展开手心,盯着手里柔软的黑发发呆。他的头发算是中长,他愣愣地拾一缕,和她的发丝打个结。
然而泪,终是忍不住落下来。
格格缓步来到他身边,舔着他脸上的泪珠。
他怔怔地问:“格格,我蠢么?你还记得我第一次想要爬到你背上,结果你的左前腿重重地蹬了一下我的心窝子。格格,我以为那是毕生最疼的一次,断了三根肋骨。现在看来不是的,那次的痛不及现在十万分之一。”
他捂着心口,原地蹲下来,“她嫌我没文化吗?嫌我脏吗?嫌我土吗?格格,我早知道,我配不上她的。”
我喜欢的女人,不能被圈住
从此以后,巴赫早出晚归。
没了巴赫当向导,霜微总是会迷路。有时候在草原上,她见巴赫策马经过,却像不认识一样擦身离去。她遥望着他骑马射箭的风姿,心里祝福他余生安好。
而她不能够再自私地留下来。
她精挑细选离开的日子,竟然又下起了雨。她不想再多作停留,宁可冒雨前行。她等在路边,浑身湿透,而早该到了的大巴迟迟未到。她索性闭眼聆听雨水的乐音,听到了马蹄声。
鹿珠浴雨骑在马上,不由分说就把她抓上来,沉着脸飞奔。到了一片树林,就把她丢到泥坑里,溅了一身的泥污。
霜微慢吞吞地爬起来,瞧见不远处一个赤膊的男人,雨水落在他焦糖色的肩背上就像变成了蜜珠,缓缓流动。他发狂一样地击打树桩,手已经皮开肉绽,然而他不觉得痛,依然像野兽一样不知疲倦地搏斗。
“巴赫,你在干什么!”
她阻止他,被他野蛮地推到地上,又后悔了似的马上抱起来,不敢抱紧,也不想松手。他宝石般的眼睛雨雾蒙蒙地凝视着她。
他声音沙哑,他说他想找到一种更痛的痛,就不会感觉到来自她的痛。可是她一出现,他的努力全盘崩溃。
“你不要这样,我不是你想象中的好女生,而且,我也有了婚约。”她深深吸口气,从脖子上拉出一条红绳,上面绑着一枚钻石戒指。她总是藏着,他从没看到。
戒指的出现没能浇熄他眼中的火焰,他迫不及待地问:“你也不喜欢他是吗?不然你不会一个人到这里来,待这么久,并且不和任何一个人联系。我记得你的眼泪。”
他的眼神坚毅到让人不敢直视,他说得每字都重如千钧,“我喜欢的女人,不能被圈住。除非你心甘情愿。”
他把她脖子上的戒指扯下来,丢到两人都看不见的地方。
李霜微,你好不要脸
没走成。
霜微翻日历,离她上次走的日子又过了半个月。
而今天,她特别地焦躁不安。巴赫教她拉弓,她从头到尾就没有专心听讲,“你怎么了?”他小心翼翼地问。
“今天本来应该是我结婚的日子。”她丢了弓,心不在焉地抚摸着箭羽。巴赫也由着她发呆,现在能陪伴左右,已是偷来的幸福时光。
夕阳斜下,鹿珠拍马跑到她面前停下,一鞭子打得一块草皮裂开,“托娅让我带话,有个男人来找你了,他说他是你未婚夫。李霜微,你好不要脸!”
宋建平会来,霜微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已经比预料中晚了很久。以他的能力,不会花了这么久时间才打听到她的下落。想必,他也是怕,不知道如何面对她。
回去的路上,格格仿佛通晓两位主人的心意,走得很慢,足够霜微慢慢把故事说完。
她的爸爸是个成功的房地产商人,而宋建平起初只是公司里一个不起眼的小职员。那时的霜微常去公司探望忙碌的爸爸,只为和他一起在办公室吃盒饭。宋建平就是行政部负责叫盒饭的人,每次送盒饭到董事长办公室,他都会听到霜微甜甜地说声“谢谢”。他长期被人颐指气使,这样的温柔被他铭记于心。
霜微生于富贵之家,但爸爸长期忙得不见人影,妈妈又早逝,她没有兄弟姐妹,其实内心一直很孤独。宋建平花了一番心思,追了一年终于打动了她。
他的事业在公司并没有因为身份转换而起色,爸爸是个严厉的人,虽然有心培养他,却总是失望地呵斥他是烂泥扶不上墙。
公司在城东有一个拆迁工程,爸爸想把房子拆迁,建一个大型的星光广场,怀念亡妻余星光,她是一位天文学家。商场的顶部将规划成人造星空。因为价钱开得不错,不少住户都同意拆迁,除了一个顽固的单身老头,说这是和亡妻生活数十年的地方。拆迁项目的负责人焦头烂额,打听到老头喜欢喝酒,故意灌他酒醉后得到授权书。等老头清醒过来,房子已被夷为平地。老头为此特别恨霜微的爸爸,他为了他的妻子却伤害了别人的妻子。
一个晚上,爸爸从饭店里醉醺醺地出来,守候已久的老头立刻冲过去拳打脚踢,两个人纠缠到马路中间,那时一辆货车呼啸而过……老头吓呆了,而霜微的爸爸躺在血泊中。
硕大的房地产事业由成年不久的霜微独立继承,她每天沉浸在伤痛里,把许多东西都交给宋建平去打理,并且万分感激他为自己收拾烂摊子。在她消沉半年之后,父亲昔日的特助悄悄找到她,提醒她宋建平已经把许多产业转移到自己名下,而且特助查出当日老头能够知道霜微爸爸百忙中的行踪,就是宋建平暗中透露的。
此时,她已经接受了宋建平的求婚,预定了酒店。
她质问他一切究竟怎么回事,他声泪俱下,说当初无论他如何努力,霜微爸爸始终看不起他。那个老头跑到公司大吵大闹,他把行踪透露给老头,只是负气地想让霜微爸爸的日子没那么好过,他也没料到这么惨痛的结果。
当晚,灰心失望的霜微就搭乘了飞往海拉尔的班机。
他的喜欢在这草原上无处不在
再见到宋建平,霜微本来以为自己会痛哭或怒吼,没想到十分平静。
她望着英俊的宋建平,西装革履,十足一个风度翩翩的成功人士。她却没有心动,只觉得自己和他的故事仿佛遥远得发生在上一世。
他倒是很激动地大步走过来拥抱她,手抚着她的脖子,勾不到任何项链,他脸色一变,问:“我们的戒指呢?”
她微微一笑,“我不是当初那个傻女孩了。宋建平,成长很痛,我很清醒。”
“我不会放手!”宋建平是天蝎座,绝不接受背叛,“霜微,我真的爱你。”看霜微不为所动,他退后一步,咬牙恨恨道:“如果你不回来。我就把你爸爸最爱的星光别墅拆掉,变成荒园。”
“你!”
霜微气得说不出话,星光别墅是爸妈结婚时,爸爸亲自搬砖为妈妈建的。霜微就降生在这里。她记得孩提时代,阳台上有一个大大的天文望远镜,她缩在藤椅上困得要命,爸爸为妈妈煮咖啡,三人整夜守一场流星雨。后来妈妈得了肝癌,昏迷不醒的时候,爸爸也牵着她等候一颗流星,许愿妈妈身体健康。现在的宋建平大权在握,的确可以做到。
“别怪我。霜微,我用尽一切手段也要把你留在我身边。”他摸摸她瘦削的脸颊,不舍地告别,给她多一点时间思考,“明天我在海拉尔机场等你。你来,一切如故;你不来,一地废墟。”
宋建平走了,巴赫想问霜微到底会不会走,但她扭头钻进了房间。
一整夜,巴赫就守在屋外,不敢睡着。他怕她会在他的睡梦中消失不见。
晨光熹微时,霜微蹑手蹑脚地打开门,看到蜷缩在门口的巴赫,叹了口气,不想告别,却还是要见最后一面。
巴赫像只警惕的兔子,一有风吹草动就醒来了,抬头困倦而难过地冲她笑,“我送你吧。”
这条路和霜微以前走的路不一样。巴赫说,这是他们最后一段路了,他想走长一点的路。这让霜微想起了他们走夜路的那个晚上,一路上各种兽鸣,她知他在身后,始终安心。
一条河横亘在他们面前,受了雨季的滋润,如万马奔腾,河上的那段旧桥显得摇摇欲坠。
巴赫蹲下来,说:“我背你。”
“我自己可以走。毕竟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已经不娇气了。”
她很快发现自己根本拒绝不了,巴赫第一次这么蛮横地对待她,把她抓到背上,沉重地前进。
霜微忽然想起托娅大妈的话,难以置信地问:“这是爸爸河吗?”
“是。”
霜微听到他的回答,知道这条河的意义,心一慌,挣扎着要下来,却又怕两个人一起掉进水里,还是被巴赫牢牢地背着。
“霜微,别动。我以前就在河边发过誓,如果我有了喜欢的女孩,就要背她过爸爸河,让爸爸看看他的媳妇。”
他的声音让人无法抗拒,饱含了最纯真的思念。
霜微伏在他的背上,微微泪湿,听他继续说:“这辈子我就想背你,如果下次我再背别人过河,一定被水冲走。”
巴赫从来不像宋建平,满口说爱。可是霜微却感受到一张绵密而温柔的网,铺天盖地笼住她,无论是他陪她看整夜的星星,还是他教她把弓箭拉圆,或者是骑马驰骋整片草原,他的喜欢在这草原上无处不在。
背过了河,背到了路口,一直到大巴车停下,巴赫仍然一动不动地背着霜微,手已经青紫。
他知道,他们不可能一生一世。她就像草原上的季风,只是美丽地来过。
大巴“突突”地开走。他不敢抬头看,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马靴,站了很久,直到星光亮起,一只帆布鞋轻轻地踢了他的靴子一下。
“我不想回城市,那里看不到星星。”她绵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
他抬头,又惊又喜地看着她,她微微笑着的脸庞,美过草原今夜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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