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作为一家小花店的老板,张言默只想安静地跟植物打交道。可是有一天……
#那个跟着我的男人到底怎么回事?!#
#被高智商偏执狂暗恋并跟踪了怎么办?!#
这还没完:
和土豪朋友同居的第98天,我被告白了——面对一本正经说暗恋自己许久的高冷帝,张言默他差点落荒而逃。
至于为什么没跑成?
因为高冷帝黑化了呀。
言默:听说你暗恋我二十年?对不起,记忆里没你这号人。
季霄:是吗,可能你不知道,其实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食用指南
①正经版文名:《默守成霄》
②主受,双初恋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豪门世家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张言默┃配角:季霄┃其它:
第1章花店
书上都说,春城四季如春。
可是张言默不认同,春天的太阳很和煦,暖得人浑身惫懒、昏昏欲睡;这城市夏天却三天两头的下雨,前一刻还艳阳高照,下一秒说不定就倾盆大雨了。
下午三点,这时候店里生意最闲。
张言默泡了壶红茶,坐到靠近落地窗的藤椅上,就着一口口热茶听外面淅沥的雨声。
现在没有太阳,淡蓝色的卷帘盖住了这块玻璃。
“老板,你可真是会享受啊……”在店里打工的小妹坐在收银台那,无聊地撑着下巴,乌黑的长马尾垂在米色的桌面。
夏天就是这点不好,一下雨,他们的花店便要生意惨淡,连带着自己也无事可做,又不能像老板一样光明正大的偷懒。
她偷偷瞟向侧对着自己的青年。
张言默眉眼很好看,不见得有多精致,但组合在一起让人觉得很舒服。
侧脸如山峦起伏,修长英气的眉毛下,一双眸子“敛尽春山”,很沉静。往下,笔挺的鼻梁,再下方,是时常抿成直线的两片薄唇。
整个人的气质,如同一副水墨画、一尊青花瓷般的耐人寻味。
虽然已经在店里工作好几年,阮嘉还是像初见时一样看直了眼。
这个男人,真是让人毫无抵抗力。
手里的茶杯不再烫手,张言默扫了眼店门口,外面的雨又急又大,溅湿了屋檐下的黑色大理石地板。
“到四点还没有客人进来的话,今天就提前关门。”张言默不疾不徐说道,仿佛生意好与不好,对他而言都不重要。
阮嘉回过神,连忙直起身子摆手:“没事,我看店也行,反正回去也没事儿做。”br/她是拿人工资的,无聊可不是偷懒的借口。
“下雨天天黑得快,太晚了不安全。”张言默顿了一下,“最近,治安不太好。”
阮嘉打起精神,从柜台上拿了个小喷壶去伺候店里的花草,闻言“哎”了一声:“有吗?没听说出什么事啊?”
“总之当心点。”
张言默不想多说,他这个人本来就如名字那般寡言少语。
“哦!那谢谢老板。”阮嘉又看了他一眼,低头清理一盆绿萝上的灰尘,垂着眼睑若有所思。
听着沙沙的雨声,雨点敲击玻璃的梆梆声,张言默窝在藤椅里,眼皮越发的干涩沉重,然后顺其自然地合上了眼。
他并没有完全睡着,一直在半睡半醒的之间沉浮,听到的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很不真切。
倒是黑暗中的雨声如影随形,带着他回到不久前的一个晚上……
嗒,嗒,嚓,嚓……
皮鞋接触地面、踩在水洼上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黑暗中有个人背后灵一样跟着他。
张言默皱起眉,显然睡得很不安稳。
“咔嚓——”
随着店里的玻璃门被推开,一股潮湿清凉的空气涌了进来。同一瞬间,他忽的睁开眼睛,眼神清明的像是根本没有睡过。
“默默!原来你不是在睡觉啊……”向彦愣了一下就笑了,“那正好,我有事找你呢。”
张言默半躺在藤椅里,慵懒的样子看得向彦心里痒痒,甚至脑中已经不受控制地幻想将青年压在椅子上欺负。
张言默坐了起来,睨他一眼:“什么事?”
向彦轻车熟路地搬了个凳子坐下,翘起二郎腿:“我特意赶过来找你,怎么说也先给我喝口茶吧?”
看他这笑嘻嘻的样子,张言默就不想理人。
“茶没有,白水管饱。”阮嘉在自动饮水机那儿倒了杯水过来,不客气的放在向彦面前。
对这个花花公子,她向来没什么好感。就他这种三天两头换女朋友还一事无成的富二代,居然也妄想能追到老板?天天往店里跑,看着心烦!
白水装在廉价的一次性纸杯里,从小到大向彦还没被人如此轻待过。但他也不恼,指着小茶几上的半壶茶:“睁眼说瞎话,这难道不是茶吗?”
转眼又对张言默露出颇有风度的笑容:“默默你喜欢和红茶?我给你买啊!什么祁门工夫印度大吉岭,你喜欢哪个尽管说。”
“店里又没有你的杯子。”阮嘉小声吐槽了一句,甩着马尾离开。向彦到底是老板的客人,她不敢太挤兑。
“哎——你也不管管她!”向彦那语气,活像小丫头受了委屈要人帮忙出头一样。
张言默微偏着头看他,不接茬。
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向彦轻咳了一下,扭过头:“我不跟她一般见识。”
茶几上的一次性纸杯没有再得到一个眼神。
张言默拿出手机看时间,问:“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向彦抖抖脚,勾着唇:“后天我跟几个朋友聚会,你跟我一起去,我把他们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他自己虽然只会泡妞追汉子,但好歹家里底蕴够深,能被向彦称作朋友的,那身份也低不到哪儿去。
这机会对张言默此等小市民来说多难得,别人求也求不来。
张言默睨了他一眼,声音平平淡淡的:“我要看店。”
“不是!”向彦笑不出来了,“看店不是还有那丫头么?”
张言默起来伸了个懒腰,露出一片光滑的皮肤,解释道:“要是有人带花来治,嘉嘉不懂的。”
向彦看得眼睛都直了,可惜那一小片引人遐想肌肤很快被衣服遮盖住。喉结动了动,愣愣问道:“花还要治病?”不是因为不想去,诓他呢?
张言默抿唇没说话,店里顿时很安静。
向彦反应过来自己又说错话,质问的语气让青年不高兴了。他讪笑,往日里嘴皮子多利索,哄得一群男女团团转,偏偏到了张言默这儿就就失了灵。
“那……给花花草草治病也不是急事。你让他们先放店里,隔一天再过来拿不就好了?”
“不行。”说完,张言默端起茶壶茶杯去后边的水池冲洗。
向彦着急地跟在他后面,穷追不舍:“怎么就不行啊?你放心,就是大家一起玩玩,不会怎么样的!”
阮嘉看他掉价的模样,撇了撇嘴。
“店里马上关门,你走吧。”张言默挽起袖子,认认真真低头洗茶具,不再分给他一个眼神。
纤白修长的手指握着瓷杯在水龙头下冲洗,水从手指和手背上流过,竟比玉石还要好看。
他的手腕不算细,只是略微瘦了些,起伏的线条很优美,有种“皓腕凝霜雪”的美感。
这手要是能给我握住玩玩,再等一年也值了!向彦死盯着那双手,眼睛有些发红。可惜任凭他再怎么说,面前的人也不会改变主意。
向彦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出了店门,他还是原来玩世不恭的向大少。
谁还少了谁不能活啊?没有张言默,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只不过那些远远不比他有征服感罢了。
很快,凯迪拉克消失在街头。
玻璃门一响,这回进来的是位抱着盆月季的老大爷。
第2章黑暗中的脚步声
时间走近五点,张言默原本打算提前关门,也不得不推迟了。
“这是什么品种?真漂亮。”阮嘉凑了过来,好奇地看着大爷手里的月季。
在花店工作的几年,她跟着老板认识了不少花草,但这盆蓝紫色花瓣一层层如薄纱般梦幻的月季花她叫不上名字。
“给我吧。”张言默小心地托住瓷花盆,边放到地上边道:“它叫‘蓝色风暴’,早些年日本京成月季园艺培育的品种,花开得很漂亮。”
但是现在,枝条上的花朵委顿颓靡,边缘有些焦卷。本该翠绿的叶片部分呈现灰白色,生了许多黑色小点,接近根部的叶片甚至变黄、脱落,有几根花梗微微下凹。
“听说这家花店有个年轻人懂得多,我果然没找错啊!”老大爷拍腿,很焦急:“小老板快帮我看看,这是我女儿前年从日本带来的,这些天我也没注意,一下给病成这样了,可不能给我养死了啊!”
“大爷您别急,先坐着歇会儿。”阮嘉把人扶到凳子上,也不敢打包票能治好。
“月季耐旱,浇水浇多了。”张言默蹲在地上仔细检查,一边分析病情:“夏天雨多,病害比较普遍,是常见的黑斑病。”
大爷不错神地盯着地上的花盆,懊恼:“哎呀,是啊。这阵子下雨,放在阳台上被天天风吹雨淋,可不容易生病嘛!”
“这花也很人一样,不用心照料就要出事。”大爷见他用剪刀“咔咔”利索地去掉枝叶,又见叶子落了一地不免心疼:“这这,不会给我剪秃了吧?你行不行啊?”
张言默手上动作不停,说道:“病叶病枝不摘除会传染,而且你这盆太密了,疏枝能让花开得更好。”
他平时不爱聊天,但面对客人和工作时,有必要会解释得很详细。
老大爷似懂非懂,见小老板十拿九稳于是也不再质疑,点着头:“那就好,那就好……”
用完剪刀,张言默起身去墙角的架子前用瓶瓶罐罐调了一小喷壶药水,对着秃了大半的月季根部喷四下,又施了点肥。
洗了手,他在柜台上拿出小本子写下治疗方法,连同巴掌大的小喷壶一起交给老大爷。
大爷捏着纸看了一会儿,道谢:“真是谢谢你了。”心中暗忖,如今能写一手漂亮字的年轻人不多啊!
张言默点头:“不客气。”
老大爷笑了,临走前看中店里一盆虎眼万年青,一掏钱包带走了。
这么一折腾,早过了平常关门的时间。
阮嘉收拾好了手提包,朝张言默喊了一声:“老板,我走了!”
“好。”张言默应道,接下来把店里清扫了一遍,关上电闸和门窗才离开。
他住的小区离这不远,走路二十分钟就能到。但就是这二十分钟,也可能遇到许多危险,特别是在晚上。
春城并不是治安很乱的城市,至少在这生活的二十多年没有遇到抢劫,偷窃或许有过几次。
但这回,张言默遇到的麻烦比抢劫偷窃严重得多。
花店开在老街里,这条街不怎么繁华,周围住的是平常人家,夏天晚上大多会去广场纳凉。逛街的人不多,商店关门也就早了。
张言默出来的时候,路上黑黑的。雨已经停息,路面上湿漉漉,他借着微光的反射注意不要踩到水洼,老街的路面不是那么平整干净。
嗒、嗒、嗒……
又像脚步声,又像水滴声。
张言默心一提,忽然停了下来。他屏息捕捉空气中的异响,然而很奇怪,刚才的声音没有了。
一阵风卷过树梢,树叶哗哗作响。
张言默打了个寒颤,裹紧出门前穿上的外套,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他拐弯走进一条没有路灯的巷子,两边居民楼的窗户映照出微弱的亮光,连地上的影子,都只有一个极淡的轮廓。
傍晚下了雨,夜空一片漆黑,看不见星星和月亮。
张言默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呼吸有些急促,放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头。
他又来了。
一个人的脚步声,不知在何时变成两个。就好像,凭空从他脚下分裂出来的一样。
张言默抿紧唇,在那脚步声越来越明晰之前要快点回到小区,只有光亮才让人有安全感。
迈开的步子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重,他额头冒汗地捂住腹部,咬了咬牙。
糟了,这个时候胃痛!
脚被忽然出现的石头绊了一下,张言默狼狈的扶住墙才没摔倒,双腿却有些发软。
这时,“嗒嗒”的脚步声近了,仿佛下一秒就会有怪物从黑暗中破出,出现在他背后!
顾不得是否会惹怒那个变态,张言默深吸一口气,忍着胃部的绞痛往小区跑去。
第3章查看监控
直到被小区门口的灯光包围,张言默才舒了一口气,全身都放松下来。
这时向身后看去,不出意料只有一条寂静黑暗的来路,那个人已经离开了吧?张言默撑着膝盖呼呼喘气,得救了。
“小哥,没遇着什么事儿吧?”
保安见他脸色苍白还跑得这么急,心想莫不是遇到抢劫了?往他身后的路上看去,一片漆黑,见不到人影。
张言默勉强的扯了下唇角,没笑出来:“没事,我有点胃痛。”
保安是个中年大叔,却像大妈一样语重心长的说道:“那回去得用温开水吃药啊,现在的年轻人哎,饮食不规律就容易得胃病……”
“我知道了。”张言默点头,真诚的说了声谢谢。
对自己释放出善意的人,他会回报同样的善意。人们能看到对方的某一面,却不会是全部,就像向彦,他从来以为张言默是油盐不进、不苟言笑的。
保安大叔笑呵呵的挥了挥手:“这点小事谢什么,你要是没胃药,我给你找点?”
“不用不用,家里有的……那我先进去了。”
张言默放下捂在肚子上的手,进了小区走到自己住的单元楼,刷卡开门上了电梯,胃好像没那么痛了。
可能是那个男人让他害怕的缘故吧。
半个月以来,男人像幽灵一样出现在他的周围,特别是在这条回家的路上,张言默报过警,没用。
他起初以为是有人想抢劫,可后来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那人就是个变态,他像猫捉老鼠一样戏弄他、吓唬他,张言默换一条路,他也换一条路。不靠近、不伤害他,也不离开。
张言默不是没有反抗,他曾试图在白天看清男人的脸,可是一转身,周围只有平凡的路人。
那个男人极其狡猾。
第二天,张言默就在这条路上被他按在墙上,身体和头被紧紧压制住,不能动。
“别试图抓住我,你会后悔的。”男人在他耳边呢喃,很冷很低的声音。
一瞬间,张言默触冰般浑身透着凉意。等回过神来,男人已经不知所踪,如果不是按住自己的手有温度,他都要怀疑那家伙不是人。
张言默意识到斗不过他,或许只有等对方玩腻了才会放过自己。
但他什么时候会腻了这游戏?谁知道。
钥匙转动,打开门,接着客厅的灯亮起来。
张言默仔细的将门反锁,一口气把卧室和厨房都开了灯。家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个人生活的痕迹,但对他来说很安全。
家里的装修以暖色调为主,家具摆放妥当,没有乱丢的衣服和袜子,书籍和茶杯整齐的收拾在矮几上,看得出主人很爱干净,还有两盆郁郁葱葱的绿萝增添了些许家居气息。
不过因为一个人住,显得有些空旷了。
厨房也很整洁,流水台擦得发亮。张言默打开煤气灶烧壶水,一边洗锅煮面条,从冰箱里拿了个鸡蛋和一把青菜。
冰箱里菜很多,足够做一顿一人份的丰盛晚餐,可他现在是惊吓以后满身疲惫,不想麻烦。
十五分钟以后,他端着碗香喷喷的青菜鸡蛋面坐到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吃。
眼睛看着电视播放的综艺节目,心里却在想别的事情。
从小到大,他与人相处时一向保持让自己觉得舒服的距离,如今遇上事儿了,反倒无人可以诉说。
吃完之后把碗刷了,临到洗澡前才想起衣服晾在阳台上,也不知给雨淋湿没有。
张言默不急不忙走到阳台,果然衣服统统给吹到了晾衣架的一边,摸上去都干了,只是少了条内裤。
阳台上有不少花盆,在上面和犄角旮瘩找了找,没看见那块白色的布料。
今天刮了风,难道内裤被吹走了?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张言默整个人都无奈了,但愿是被清洁工扫进垃圾桶吧。
把衣服收进卧室叠好,然后进浴室洗澡。
张言默习惯裸睡,于是出来的时候是光溜溜着身子,□□的。反正家里也没别人,他坦荡得很。
睡前胃已经不大痛了,索性就没有吃药,喝了一杯温开水睡下。
今天经历了这样的事,张言默以为自己会失眠,可事实上躺下不到两分钟他就睡熟了,正面向上躺着,呼吸绵长。
在与他隔着一面墙的房间里,有人轻轻抬起手覆在雪白的墙面上,闭着眼神情愉悦。
**
第二天一早,张言默起床时神清气爽。
给自己做了份早餐,他就下楼去找小区的物业经理。
“什么?看监控?”物业经理是个有点秃头的胖子,眼神在张言默身上转了一圈,笑得有点谄媚,“不好意思,您确实无权察看监控。”
张言默被他请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说谎不打草稿:“昨天晚上我在小区门口被人盯上,差点就被抢了,难道你们没有责任么?”
经理只一个劲的笑:“这……这当然我们得负一定责任,但规定不能说改就改啊!要不您先报警,警察来了我才能按规矩给看呐。”
要是能报警,要是报警有用,现在也不必要站在这里跟他扯了。
张言默从钱包里拿出几张红票,慢吞吞移到经理面前:“我看监控也不为别的事,就想看下抢劫我的人长什么样,其实你不说别人也不会知道。”
经理看到钞票时眼睛都亮了几分,不过下一秒就无奈摇头,说道:“先生,就算我愿意带你去你也看不了。”
“为什么?”张言默问道。
“实话不瞒你说,小区门口的监控线路坏了几天了,还没让人来修呢!所以你这回真看不到扒手长得人模还是狗样。”经理把钱给他推回去,“再说知道他长哪样有什么用啊?这人还不得警察来抓,你可别一冲动跟人拼命,下次遇到跑快点才是正理儿,人家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不过,这位先生看着不也像是个冲动的人。
张言默眉头微蹙,仍坚持道:“既然坏了,那我去看看也就不要紧了吧。”
“哎?你以为我诓你呢?”
“你就当日行一善。”张言默没把钱全部收回来,留了两张。
这人真是固执得没话说,不答应他还不知得搅和到什么时候。
经理见他铁了心的样子,一边拿钱一边起身:“行行行,我今天就日行一善。”
到了保安室,经理和一个年轻的值班保安打了声招呼便把张言默带进去。
那年轻的保安乍一见到容态如珠似玉般出色的男人,看得愣神了。
张言默也没管这人不礼貌的目光,径直走到监控显示屏那儿,果然看到有两个镜头反馈的画面只有雪花。
经理没有骗他,监控真的坏了。
可为什么偏偏这么巧,那么多监控只有大门口的坏了?这真的是巧合吗?
张言默之所以要来查监控,是因为昨天晚上他留了个心眼,注意到男人跟踪他进了小区的监控范围之内!
男人第一次跟他到这儿,可还是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张言默垂在身侧的手有些发抖,如果监控坏了不是巧合,那他也太可怕了……
第4章雨伞碰撞
晴了没两天,春城又下起雨来。
张言默不喜欢雨天,太阴沉了,厚厚的云层要从天空坠落似的。
街上大多数店铺都是服装店,夹杂着几家冷饮店,年轻人在里面穿梭。
张言默的花店位于街道拐角处,深蓝色的牌匾上安着两个白色小字——“花店”,明显是主人偷懒了。
店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玻璃窗,透过它可以看到店里面郁郁葱葱的绿植,摆放有序的各种盆栽和中间简易架子上簇拥成群的鲜花。
它紧挨着革命纪念馆,隔壁就是纪念馆的侧门。店里相对整条街来说冷清许多,偶尔会有进纪念馆参观的人过来买几支鲜花。
张言默乐得清净,反正赚钱的大头主要是在郊外的苗圃和他培育的花卉新品种,花店不过是挣个门面和打发时间罢了。
外面在下雨,屋里有许多植物的调节一直很舒适,不用开空调就很凉快了。
早上,专门在苗圃工作的另一个店员郭罗宇送了两桶鲜花来,张言默正拿把小剪刀在处理。
他手上拿着一支橘黄色的向日葵,剪刀“咔嚓咔嚓”去掉多余的叶片和过长的花梗。
这是观赏型的向日葵,整朵花不是太大,花瓣繁多而且一层挨着一层,中间的花盘又极小,盛开时如燃烧的火焰般热烈,好似要奉献自己的全部,看着很温暖。
青年低头专注于面前缤纷而杂乱的鲜花,画面很美好,认真的侧脸很迷人。
阮嘉坐在收银台里,撑着下巴看他工作,一边捻了一绺头发闲闲的晃荡。
看了好一会儿,她才起身伸了个懒腰,抱怨道:“外面下这么大雨,郭哥干嘛还送过来?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今天没生意……”
嘴上这样说着,人却已经抱走处理好的鲜花,熟练而细致地将一枝枝散发着清香的花束分门别类整理好。
张言默放空的脑袋回过神来,乌黑的眼珠像在看手里的红玫瑰,又好像里面什么都没有。
“不摘下来也会开谢,没错过花期就好,放在店里总有用处。”他淡淡说道,随手把一片叶子不剩的玫瑰插-进旁边的空玻璃瓶里。
阮嘉回头笑道:“那老板可以给我几朵做香包不?”
“嗯。”
她继续问:“中午还是出去吃?要不跟我一起订外卖吧,出门鞋会打湿的。”
“出去吃。”
老板除了在工作和谈论花花草草时会多说点话,其余时候寡言少语得让人无从下手,阮嘉早习惯了。
“那现在去吧,等会儿人就多了。”她一点也不意外张言默的决定,两三步跑到他旁边:“剩下的让我来,保证等你回来我已经收拾的妥妥当当!”
张言默“嗯”了一声放下剪刀去洗手,边走边说:“随便你。”
阮嘉盯着青年的背影:我滴个乖乖,天底下有比这更任性的老板?有比这更完美的工作?没、有!
大雨滂沱,雨点砸在地上“啪嗒啪嗒”的响,溅起无数细小的水花,门口的雨水小溪似的匆匆流着。
张言默迈开长腿,一脚跨过去,撑着深蓝色的格子伞走入雨幕,背影笔直挺拔。
清凉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躲在伞下也不可避免被打湿裤脚,耳边只剩下“哗哗”雨声,路上的其他行人被隔绝在外,有种孤寂的感觉。
走了十多分钟,就快要到达他经常光临的一家餐馆。
过斑马线的时候,张言默一不留神和对面走过来的人撞了一下,几滴冰凉的水珠甩到脖子里,凉得他一激灵。
“看路。”
对方举着黑色的大伞,伞面压得很低,仅能看见半截上身穿着灰色西装,和下面的一双长腿。至于被伞遮住的上半身和脸,则分外引人遐想。
听他声音,是个年轻的男人。
张言默愣了一下,男人的语气与其说是指责,不如说是指正,仿佛仅仅为了提醒他走路不要游神。
“谢谢。”他轻轻回道,一边抬手抹掉脖子上的水珠。
男人没有停顿,径直撑着长柄黑伞从他身旁路过,碰撞对他而言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他的声音好像在哪听过,张言默带着疑惑继续过马路。
绿灯快要结束了,人们挤挤攘攘往人行道上走,杂乱的脚步“噼里啪啦”踩在覆着一层薄水的路面,生怕落后了。
忽的,张言默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一串极不合群的脚步声。
“嗒、嗒、嗒……”
那是皮鞋碰触地面的声音,因为地上有水,脚抬起时便会发出“嚓”的声音。
这个人的脚步声从容不迫,走在街头仿佛闲庭信步,在杂乱的人群里显得尤为与众不同。对张言默来说,还有奇怪的熟悉感。
他迅速回头,张大眼睛朝四周张望。这时“嗒嗒”声消失了,身边来来往往的路人看他的眼神很陌生,马路上车子穿行,街道一如既往的热闹、平凡。
刚才听到声音就像是幻觉。
张言默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失望,垂头顺着人流前进,眼里少有的露出迷茫神色。
平安餐馆是一家很不起眼的小店,店面不大,里面仅能容纳六张桌子,但是被老板娘收拾得很整洁,地面擦的锃光瓦亮。
现在还不到下班高峰期,店里只有两三个人,老板娘拿着小本子过来招呼:“小张来了啊,今天吃什么?早晨天还没亮老刘就去买菜,碰到有卖野生鲫鱼的,现在还有两条在厨房活蹦乱跳呢!”
老板娘是个和善的中年女人,有个女儿在读高中,张言默是店里的熟客,有什么好东西她一般会给留一份。
张言默挑了张桌子坐下,清浅的勾起唇角:“那就来道红烧鱼,再要一个炒青菜。”
“好嘞!马上好。”老板娘刷刷在本子上记下,转眼进了厨房。
隔壁桌的两个女孩嘀嘀咕咕说着什么,不时抬头偷看,男人好看得惹眼,他是不是走错了片场?
张言默安静的在座位上等着,一边用手机浏览关于花木嫁接的技术分析文章。
等菜上来,他便收起手机专心吃饭,动作很斯文,看得隔壁的小姑娘吃完了也迟迟不舍离开。
店里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张言默很快用完餐,拿起伞走人。
回到店里,因为之前路上的事他兴致不是很高,泡了壶茶解腻然后站在窗边看了好一会儿雨。
店里有阮嘉看着,张言默当起甩手掌柜,躲到二楼去睡午觉。
花店后面还有一个小院子,被改造成玻璃房,用架子摆放了满满当当的绿植,夏季的晚上在里面可以观赏满天繁星。
通往二楼的楼梯就在后面,房间朝向玻璃房的一面还有阳台,上面摆了张沙发,张言默冬天喜欢裹了毛毯窝在里面看书。
二楼本来只有一个房间,被他用木板隔出走廊和小仓库来,剩下的空间只够放一张单人床和小书桌。
不过这样也足够了,仅仅是用来中午休息。
张言默每天的休息时间一定要充足而且规律,不然会偏头疼,阮嘉经常打趣他生来就是少爷命。
他二十多年一直生活得很舒适,可他家并不如何有钱,顶多算小康罢了。父母在世时没有在物质上短了他,父母因车祸去世以后,大笔的赔偿金更让他能轻易做到一些人拼死拼活才能达到的目标。比如买房,承包苗圃,开这家花店……
父母去世是高中时的事了,如今回想起来,竟连他们的脸都变得模糊。
张言默用空调被盖住肚子,心里难以抑制的自我厌弃,只有闭上眼睛才好受些。
雨点噼里啪啦砸落在玻璃上,房间里光线不足,昏昏沉沉的。
梦里是一片光怪陆离的世界,一会阳光灿烂,有个小孩在花园里玩耍;一会陷入黑暗,和人在争吵什么;一会儿又拼命在原野上奔跑,企图摆脱一只怪物……
迷糊之中,张言默听见有人在喊自己,于是从床上坐了起来,脑袋甚不清楚,眼前像蒙了一层白纱。
一个人影坐在他的床边,脸是透明的,很陌生。
张言默和他对视,奇怪的是,明明看不见对方的眼睛,但他很确定他们正是在对视。
对方很缓慢的说话,张言默“看到”自己在和他交谈。“看见”自己嘴巴张合,却不知道说了什么,彻底沦为一个失聪的旁观者。
片刻之后,人影一眨眼消失了,张言默感觉心里一阵满足,重新躺倒回床上——
倏地,床上的人骤然睁大双眼,微张着口喘气,眼神惊惧而迷茫的定格在天花板上。
张言默疲惫的抬手,抹去额头上汗珠。是做梦吧?刚才居然以为灵魂出窍了。
下午两点,恰好是他平时起床的时间。
掀开被子下床正要穿鞋,眼角忽然注意到床上细微的不对劲:边上的床单有一处微微压下去,就好像……被人坐过了一样。
他俯身在上面摸了一下,凉的。
张言默肩膀放松下去,穿好鞋“噔噔”下楼。不能再偷懒放松了,闲的总是自己吓自己。
“老板你没睡觉吗?脸色很不好啊。”阮嘉正在给客人介绍室内盆栽,见他下来就关心了一句。
“嗯,做噩梦了。”张言默给自己倒了杯冷茶。
阮嘉立刻没心没肺的笑起来:“哈哈哈!你一个大男人还被噩梦吓着!”
张言默招招手把她叫过去:“我午睡的时候有谁来过?”
“几个小女生在店里买了几盆多肉,向彦来过。”阮嘉下意思的问道:“怎么了?”
听到向彦的名字,张言默抿了抿唇:“他去楼上了?”
“没有,听说你在睡觉就走了,还说明天要约你吃饭。”
“没事了。”见阮嘉什么也不知道,张言默自顾自拿了把剪刀去给花木修剪,也更加相信是自己多想。
阮嘉觉得最近老板怪怪的,但她不好多问,担忧地看了青年的背影一眼就继续去招呼顾客。
第5章隔壁浴室
今天生意少,天黑之前张言默就回到了家,把门一关,打开冰箱给自己做饭。
他很少订外卖,只要有空就会自己动手下厨,一菜一汤,偶尔心情好了两菜一汤,吃着干净健康。
饭后半个小时,在家里做了十五分钟运动之后,青年带着淋漓汗水走进浴室。
浴室的门没有关紧,从缝里漏出一线亮光。片刻后,“哗哗”的水声响起,一个光-裸的人影浅浅投射在玻璃门上。
同时,在仅一墙之隔的隔壁浴室里,男人□□的站在花洒下淋浴,一股股水流从腹肌的沟壑滑过,顺着精瘦的大腿往下……
男人手撑着墙壁轻甩湿发,水珠飞落在墙面和地板上,他半睁的眼睛露出几分冷冽,眉宇锋利。
伸手关掉水,男人披上浴袍踏出浴室,在浅棕色的地板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张言默丝毫不知道墙壁另一边的人正在脑中如何描摹自己的身体,用毛巾擦干水便慢吞吞回到房间,倒下就睡。
橘色的床头小灯将房间染成温暖的颜色,这种程度光并不刺眼,反而给人舒适的安全感。
他睡觉时习惯留一盏,即使半夜惊醒也能从光芒中汲取微弱的温度,驱散黑夜的寒冷。
说出来可能有点丢人,但他确实怕黑。
床上的青年睡颜恬淡,胸膛规律的起伏,橘光下时常被人称赞的脸和覆盖着薄薄肌肉的胸口,都泛着诱人的味道。
不知在梦中遇到什么,青年拧起眉毛,看起来很不安稳。没过了一会儿,又重新舒展开来,嘴角似乎弯起了一点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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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睡得香,张言默一大早便吃完早餐慢慢踱步到店里。
店门开了没多久就有一个顾客上门,是个青涩的男生。
“老板,我想要一束玫瑰花……”男生有点羞涩的挠头,看着年纪不大。
张言默了然,送女朋友嘛。而且能大清早到店里来,应该是很在乎对方的。
“是要纯玫瑰还是搭配的?”他问道。
男生努力想了一下,不确定:“搭配吧?搭配好看点……”他看了看花店老板,不知是不是太兴奋了想找人说话:“今天是我女朋友生日,我想给她个惊喜!啊,所以老板你一定要帮我弄好看点!”
是吗?收到玫瑰花的女孩应该不会太惊喜。
张言默心里冷漠的想着,脸上表情不变:“那祝她生日快乐。要什么颜色?多少支?”
男生收到老板祝福后很开心,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然后低头很认真的比较哪种玫瑰更好看……最终,手指向浅色的香槟玫瑰。
“这种吧,看着很暖心呢。数量就一般好了,花束不要太大,不然她要抱不住了啊哈哈。”
张言默点点头,挑选出一把品相完美的香槟玫瑰,又在另一只桶里取了三枝粉百合,拿到店里去包装。
男生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看着老板三两下用高档的包装纸将散乱的鲜花包成一捧漂亮的花束,惊叹不已:“太厉害了!真好看,她肯定会喜欢我送的!”
“它叫‘温暖的时光’。”张言默垂着眸子给绑上最后的缎带。
天蓝色包装的花束系着纯白色缎带,香槟玫瑰在粉色百合和绿色叶子的衬托下,纯洁而散发芬香。不得不说,搭配和包装的技术一流,这捧花拿得出手。
男生笑眯了眼:“啊谢谢!名字也好听。”
“29枝玫瑰,3枝香水百合和叶上花,一共块。”
“额,好……”好、好贵!
肉疼的表情在男生脸上一晃而过,不过幻想着女朋友收到花会如何开心又觉得值了,高兴的付完钱把花带走。
张言默瞥了眼他轻快的背影,不解的拧眉:爱一个人就是甘愿为她付出?对于读书不早恋、长大更不想交女朋友的人来说,这真是一道谜题。
十分钟后阮嘉提着包子豆浆来上班,跟老板打招呼:“早~”
“现在八点二十分。”
阮嘉心虚的吸了口豆浆:“那啥,昨晚帮会要攻略新副本就睡晚了,早上起不来……不过老板你要相信我真的努力了!定了五个闹钟!”
所以五个闹钟都没把她叫醒吗?张言默无力计较。
“郭哥九点要送一批盆景送来,我去后面整理块地出来放!吸溜吸溜——”阮嘉带着包子豆浆遁走。
郭罗宇是个很守时的汉子,九点开着小货车准时出现在店门口。
“老板,卸到后面去?”一个肌肉鼓鼓的汉子从车里出来,大着嗓门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干保镖那一行的。
不过别看他嗓门大,实际上人很老实。张言默这几年把苗圃交给他看管,基本没出过错。
“嗯,分类排好放。”张言默过来把玻璃门推开。
“晓得!”郭子憨笑,一手端了一盆轻松得很。
等他进去了,传来阮嘉大呼小叫的声音:“你当心点,土洒了怎么办!小心小心!盆磕坏了你赔!”
张言默帮忙搬运,一边使唤她:“去给郭子买份早餐,钱在抽屉里拿。”
从苗圃到店里要近一个小时的车程,更不提出发前的装载,料想郭子是来不及吃早餐的。
阮嘉瞪眼:“我给他买?”什么时候她成跑腿小妹了!
偏偏郭子傻笑应道:“一说还真觉得饿了。”
“打蛇上棍的功夫倒是好得很,哼!”
跑腿小妹不情不愿出了门,嘴撅的老高。没办法,过会儿郭子还得回苗圃去,让人空着肚子开车这么残忍的事阮嘉做不来。
郭罗宇、阮嘉陪着他照顾这家店和郊区的苗圃几年了,张言默早把他们当成自己人,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信任。虽然他不会说话聊天,却也懂得关心人。
能让张言默关心的人实在是少,他对唯二的两个亲人——爷爷奶奶,也是没有多大感情的。
父母去世前一家三口住在市里,甚少和两位老人生活。父母走后,张言默分了一部分保险金给爷爷奶奶养老,说明余下的钱要自己保管,他们也没有多大异议。
一直以来,爷爷奶奶对待他好像都是小心翼翼的,很难感受到亲情的亲切,因此张言默就不太回乡下了。
上午十一点,向彦那辆拉风的凯迪拉克停在花店门前。
他摘下脸上骚气的墨镜,款款走进店里就去搭张言默的肩膀:“默默,今天天气这么好,不和我一起吃个饭是不是太可惜了?”
昨天阮嘉说过,张言默就知道他今天还再会来。虽然这人还是一样的不着调,但是今天天气好,而且由于昨晚睡得香,他现在心情也不错,很轻易就答应了。
“今天这么好说话,有什么开心的事?”向彦笑着朝他脖子靠近。
张言默淡定的把人推开:“没有。”然后蹲下去给一盆开得正艳的杜鹃施肥。
向彦化身京巴粘在他身边,没形象的跟着蹲下,眼睛停在张言默脸上的时间比停在花上的还要多。
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找话题:“这盆牡丹挺好看的哈!真不是我说,默默你养花的技术是这个!”说着煞有其事的顶起大拇指。
张言默无语,连花的品种都分不清,这人的夸奖真的有说服力?
阮嘉正在喝茶,顿时就笑喷了:“你眼瘸吧?牡丹和杜鹃都分不清?”
实际上这和眼瘸没关系,主要是书读的少,没见识。
向彦没脸没皮惯了,一点也没觉得丢人,笑嘻嘻的解释:“那不是我在国外读书读多了么,要不然咱国花我能不认识呢?你说是吧。”
阮嘉忍笑忍得辛苦,大少爷,你确定是在读书不是喝酒飙车泡洋妞?真会扯!
“这是比利时杜鹃,那边才是牡丹。”张言默伸手一指玻璃窗下的花架。
向彦颠颠的去抱了盆过来:“嘿嘿,国花就是不一样啊!这颜色、这香味、这姿态,啧啧……”
“……这盆比利时杜鹃开花是复瓣,花瓣边缘波浪型,和牡丹是有点像。”但也仅仅是一点,一般人从叶子便可以分辨出来了。
“是嘛,本来长得就像,怎么能怪我认错!”向彦立刻打蛇上棍,“默默我买了它行不?回去就摆电视机旁边,一天看个十个八遍。我觉着我看到它啊,就跟看到你一样……”
“……”这是变态才会干的事。
向彦自知再逗他该没好脸色了,拍拍裤腿上的灰,吊儿郎当的走去结账。
阮嘉故作为难:“那可是我们老板精心培育的牡丹啊,算你友情价,。”
本着人傻钱多白不宰的针对性原则,阮嘉毫不手软将价钱翻了两倍。
向彦见的套路多了,怎么会不知她那点小算计。不过在他眼里,88跟没什么区别,便痛快的放下三张票子:“不用找了。”
大少爷在国外习惯了给小费。
阮嘉喜滋滋收了钱,正露出个笑脸便听见他说——
“搬到我后备箱去。”
被讨厌的人指使了,还不能拒绝。顿时,小姑娘咬牙切齿,眼神凶狠得可爱。
向彦又蹲回张言默旁边,故意当着他的面看表,可怜兮兮的说:“餐厅我都订好了,咱们现在去呗?”
张言默头也不抬:“等我弄完手上这盆。”
第6章辨兰
吃饭的地方是向彦选的,在商业街一家高档的西餐厅。
这个人好像表现得以张言默唯命是从,但从一些地方就可以看出,他实际上自我得很。
张言默没在意,他来只是为了吃一顿美味的午餐而已,中餐西餐都没关系,反正他对食物不大挑剔。
向服务员点完餐,向彦殷勤的给他端茶递水:“先喝口水。”
“谢谢。”张言默没有拒绝。
来都来了,那就吃得愉快点。
“今天人比较少,难得订到了窗边的位置。”向彦笑着看他喝水,看他的嘴唇因为水的滋润变得更加诱人,特别是无意识下舔嘴唇的动作……
张言默奇怪的抬眼:“怎么了?”
“我在想……明天我会不会还是和你一起吃饭。”向彦特别深情的注视着他,“你说呢?”
张言默永远不懂套路,直白的回答他:“明天下雨,我不想走太远。”
习惯性的套路失败,向彦早被打击得没了脾气,只好换了个话题,从天气谈到最近新闻里的禽流感。
“你就没想过把花店的生意扩大?那一小店能赚几个钱。你不是有块苗圃嘛,多大?”他突然说到花店。
提到安生立命的本钱,张言默顿时收敛起漫不经心的神色:“没想过。有十多亩地。”
十二亩地,才半个足球场大,真是小型苗圃中的小型了。搁人大少爷面前,就跟玩儿过家家一样。
向彦“啧”了一声,倒不是说看不起他,他巴不得把张言默扒拉进自己人的圈子里护着,心想张言默至今都只是守着小花店还不是因为无亲无故没人帮衬么!
于是向大少蓦然抓住一股使命感,双眼望着对方:“以前不敢下手扩大规模是因为资金不够吧?你现在有我,我跟你说,咱们可以把苗圃扩大成中型在春城多开几家分店,形成连锁品牌以后再向春城最大苗圃基地进发,钱不是问题——哎!去哪?”
张言默面无表情道:“洗手间。”
实在是太吵了,果然跟他出来是个错误的决定。不过为了美味的午餐,还需要忍耐一下。
向彦颇为苦恼地看着张言默离开的方向,真是,连背影都该死的好看!可惜对方完全不上套,车、房、钱居然没一样有用,简直无从下手啊。
忽然,向彦眼角扫到一抹深蓝的颜色,那是一块西装布料……
……
张言默从洗手间回来,远远看到向彦规规矩矩的坐在位置上,表情肃穆,通身的吊儿郎当劲儿像是被人给拔了个干净。
这样反常的行为,简直变了个人似的,即便是张言默也忍不住询问:“你怎么了?”
向彦被他的嗓音拉回神,脸色不是很好看:“没什么——额,我家里有急事。”
能造成他这么大反应,肯定不会是小事。张言默了然:“那你回去看看。”
向彦勉强扯出个笑容:“嗯,我走了,这顿饭记我账上……还有,以前是我太冒犯了。”
张言默顶多觉得他聒噪了点,倒没认为这人有多讨厌,于是大方的点头:“下次不要太吵就好。”
“……”向彦欲言又止:“你……”
这家伙就一点不好奇?不失望?不惊讶?
恰巧服务员端着餐点过来,张言默勉强分出一缕注意力给向彦,斜着眼睛示意他快说。
“你好好吃!”
憋了半天,向彦屁也不敢放一个,撂下这句话便匆匆走了。
这天以后,他便再没往张言默店里去过。
终于耳边清静了,两份菲力牛排张言默没浪费,吃得很饱。
回到店里,肚子还有点撑,他正准备出去散步消食,门先一步被人从外面推开。
“老板在不在!”那人一进来便大着嗓门喊道,引得店里几个常客侧目。
张言默给他让路:“我就是。”
“哦?”中年男人眼神在他身上走了一圈,有点轻蔑:“你就是?赶紧来给我看看这盆兰花。仔细着点,这可是素心寒兰,弄坏你卖了店都赔不起!”
说起话来颐指气使的,配合手腕上的劳力士,活脱脱一个暴发户。
一听到素心寒兰,店里的客人全围了过来。
素心寒兰是青寒兰的一种,株型修长,叶姿优雅俊秀,花色淡绿。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技术能成批培育,因为数量极少而尤为珍贵。
今天能有幸一睹素心寒兰的风采,那太值了!只可惜,现在貌似还不到寒兰的花期。
中年男人很享受别人艳羡的目光,施施然将怀中的花盆放到地上。
只见广口的陶土盆里的兰花叶片细而挺拔,苍绿的叶片形状优美,不过那份美感硬生生被焦枯的叶尖给破坏了。
“是常见的兰叶焦尖哪。”围观的客人大多是退休在家的老人,其中一个老爷子摸了摸山羊胡说道,看起来对兰花很感兴趣。
“我不管这是什么病,这盆我可花了几十万买来的!老板你就说能不能治好吧!”中年男人仰着下巴,“我看你年纪轻轻,能行么?治坏了可是要赔的。”
客人看不过眼,纷纷说道:“小张懂得多着哩,你莫急。”
“小老板年轻归年轻,看过的书不少啊,你就放心吧。”
张言默充耳不闻,仔细察看这株寒兰,边用剪刀剪去病叶。
盆里的黑色腐殖土微微湿润,很符合兰花的生长需要;叶片偏干,说明没有浇水到花叶上,显然不是由于病菌侵染。按理说,春城夏天多雨湿润最是适宜兰花生长,发病也不该是枯尖。
“怎么样,你能看出病因?”中年男人问道,围观的客人都等着听他说话。
张言默摇摇头,之前信誓旦旦的客人们一下哽住了,打脸太快,面子上挂不住啊。
中年男人正要大肆嘲讽一番,这小店虽然不起眼,可自打他们准备在春城发展观赏花卉,便三番两次听行内人提到这家店的老板,语气中莫不是推崇赞赏,他怎么能让绊脚石挡自己的路——
“哼,原来也是浪得虚名……”
“不过,这盆兰花不是寒兰。”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惊得失望的客人们目瞪口呆:那可是几十万一盆的素心寒兰,说不是就不是?
他们一致忽略了脸色难看的中年男人,七嘴八舌发问:“怎么看出来?”
“要是开花了还好说,光凭叶子就看出来了?”
“小张快说说!”
张言默端起花盆到窗前,拉开卷帘让阳光照射进来。一伙人呼啦跟在他后面,还有不少人外面遛食的人被吸引进来看热闹,反倒是兰花的主人被挤在外面。
“叶带形、薄革质、暗绿色,这些都符合寒兰的特征,但是刚才我剪去病叶的时候——”他指向一根叶片的横切口,“发现兰叶韧性很强,多用了三分力道,寻常的寒兰不是这样的。”
“这素心寒兰本就不是寻常的兰花嘛!”有人说道。
张言默点头:“所以我当时没下结论,不过,后来我注意到假鳞茎长出的花葶。”
假鳞茎位于植株根部,如果里面长出花葶了,也就说明花期将至。这个理论放到一般的兰科植物中并无不妥,但兰花不适用,因为兰花生长极慢,从花葶抽-出到开花需要数月的时间。
比如一盆春兰,它在秋冬就开始抽花芽,直到来年春天才会开花,花期也长达三四个月。一伙人的眼珠齐齐盯在兰花那枝藏着几朵黄豆大小花苞的花葶上,立马有人问道:“看着没什么不对,要开花是好事啊?”虽然真正开花最起码还得等上一个月。
“你不懂就别乱说!”兰花的主人挤了进来,面红耳赤的去推张言默,粗着嗓子吼:“谁敢说我的素心是假的!”
“兄弟你不要着急嘛,先听听小张老板怎么说,万一真是被骗了也好去讨说法呀!”有年纪大的人来劝。
张言默看着他,闭嘴没说话。
一个老头跺跺拐杖,“不要吵,今天咱们就要听听小张辨兰!”
还在嚷嚷的中年男人看到老人,眼神微闪,偃旗息鼓了。我做的那么隐蔽,他到现在不也没发现?区区一根还未开花的花葶算什么证据,只要这小子没发现、只要我的兰花还没开花,谁能百分百肯定这不是寒兰!哼,不知死活,今天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五六来,我一定要把他的名声搞臭,看他怎么收尾!
吵闹声渐消,最终店里静不可闻,都等着小张老板说话。
张言默这才开口,没有一点不耐烦:“素心寒兰属于寒兰一种,寒兰花期一般在8至12月。”
这话没错,养兰花的都知道这寒兰的花期在8到12月,最起码差两个来月呢!不过这盆素心不是比较特别么,花期早一个月也不是没可能啊,大家听他继续分析。
“观察这枝花芽,长大约不到40厘米……”他说着用手比了一下兰叶中挺直的花枝,确定没估算错才接着说:“而且长出了花苞,不符合寒兰的花期。如果真是寒兰,这时候花葶应该只有20厘米,更不会已经有苞了。”
“就凭这点?”有人觉得不能信服,花期也有不准时的时候,哪能那么确定不偏不倚一定得在八月开?
男人更是不服,眼睛圆瞪:“放屁!你说的算什么狗屁证据!你要是不能证明我的兰花是假的,看我不砸了你的店!”
他看起来气愤难掩,心中却在暗自得意:果然是拿着这个说事,可惜想的还是太简单了!今天看你怎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今日过后,你可没有以往的好名声了。
想到就能达到踢开这块绊脚石的第一步,男人决定再添上一把火,撸起袖子挥手,神色不善:“大伙做个见证,这家伙分明才是骗子!我看他就是唬我好便宜卖给他这盆素心,心太黑了!”
众人不虞地皱起眉,这人实在粗鲁!小张店开在这几年了,他们经常来店里看看花下下棋,还会不知道这孩子是好是歹?明明是好心,不想他被骗买了假兰花还被蒙在鼓里,在他眼里却成了坏事,不知感恩!
张言默心中已有猜想,也不理骂骂咧咧的男人,半蹲下身凑近花盆,一手拨开稍显浓密的兰叶,一手食指轻拂根部湿润的腐叶土。
只见最上一层腐叶被扫开,又把一撮黑褐色的泥土清理到旁边后,假鳞茎下竟露出一截圆圆的缺口,被泥土弄成了脏污的颜色。
“啊!这是被剪掉了根花葶?”有人发现了,惊讶的喊道。
第7章正面交锋
张言默点点头,扫了眼刚才还盛气凌人的男人,如今脸黑得不行。把缺口指给他看:“看样子剪去不超过三天。”
男人暗地里恨得不行,刚刚才说他必定无法证明这不是素心,好借此机会抓住他的污点宣扬一番。实在没料到他会对兰花如此了解,还发现了自己在兰花上动的手脚。
要命,若他猜到是我自导自演,怕是会当场揭穿!男人心里着急,暗道待会儿得咬死自己是被花商骗了。
“还真是,年轻人眼睛就是利啊!”山羊胡老爷子凑过去看了看,“才那么一小点,不仔细真看不出来。”
能拨开泥土找出不妥来,这才是他厉害的地方,肚里没几两墨水哪能哦!
至于为什么一副尘埃落定的模样?仍有几位对兰花知之甚少的客人不明不白。
张言默也没卖关子,直白道:“这枝被剪去的花葶长在最底下,是最先长出来一枝。从口子能看出它比这枝更壮,已经长成并且开过了花,所以不可能是寒兰。”
是了,要说寒兰花期提前一个月还有点意思,但两个月确实勉强了。再者,如果不是心虚又何必将花枝剪去?还做的这么隐蔽。
这时候,大家心里都清楚:这盆天价的素心寒兰,是假的!
“看它的叶质、叶面和叶沟,应该是铁骨素兰花。”
山羊胡老头子接下张言默的话茬:“铁骨素属于建兰中的名品,正是6月到10月开花,哎!没错了。”
一开口,仿佛下了最后的判决书。这里的人心眼不坏,纵然不喜欢这位蛮横无礼的客人,此时也纷纷同情起他。
中年男人脸上早隐去傲据的神色,故意把一张脸苦成一团,看着颇为可怜。他知道刚才说话矛头直指张老板,又煽动人群想抹黑他,现在他们心里估计是不满自己的,只得卖惨博同情才能全身而退了。
“哎,吃一堑长一智。”
“哪个奸商那儿买的,找他去!”
平时冷冷清清的店里热闹起来,大家七嘴八舌的安慰或出主意,要不就在研究那盆兰花,只有张言默面无表情的看兰花主人假伤心。
在别人没注意的时候,他去取了根一次性筷子插-进花盆里,□□一看,果然下半截是干的。
旁边拄根拐杖看兰花的老头抬头看到他的动作,清明的眼睛里流露出些许赞赏。
“先生,浇花切忌浇半截。”张言默把一半干一半湿的细筷子给哭丧的男人看,“浇水要浇透,不然就会出现枯叶尖的情况。”
“不干不浇,浇则浇透。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还玩兰花哩!”
“铁骨素也算是名品,好好养着吧。”
中年男人谦虚的接过筷子,弯腰赔笑:“我知道了,之前多有得罪。”今天算我略输一筹,且等着下次吧!
说完,他放下钱抱着花盆飞快挤出围观的人群跑走了,也不知是不是臊得慌。
正主一走,店里的众人做鸟兽散,也有几个人挑了些喜欢的盆栽回去。
张言默把阮嘉叫过去:“你之前有没有看到过那个人?”
“谁?你说那个被人忽悠了几十万的二百五?”阮嘉咯咯的笑,摇头晃脑:“我没见过,我要见过肯定印象深刻哈哈!”
谁是二百五还不一定。张言默无奈:“你真以为是他买的?”
那人做戏倒是做的真,只是看向他的眼神淬了三分恶毒。张言默别的本事没有,谁对自己好谁心怀恶意,这一点他却敏感得很。
阮嘉也察觉出点不对劲:“我说他咋不着急去跟骗子拼命呢,怎么回事?”
“他早知道那盆不是素心寒兰,浇半截水估计也是故意的。这两种兰花虽然习性相似,但生长环境有不同的地方,我要是没分辨出来把花治坏,名声也就砸了。”
要知道,“花店”能在春城有个好口碑,与张言默一手治理和培育的技术有很大关系。他虽然不爱多说话,却不代表是个蠢人,连被人上门来害了一把都不知道。
“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多注意着点。”不用交代,阮嘉也晓得应该提高警惕,别又踏进了套子里。
反应过来又“哎”了一声:“不对,他打的什么坏主意?老板你刚才怎么不揭穿他!”
张言默边走去洗手:“不知道。懒得跟他闹,要他聪明以后就不会再来了。”
“长得个猪头样,聪明个鬼哟!”阮嘉笑骂,扬起手里的水杯:“要他会识趣我直播吃杯子。”
后边玻璃房传来冷漠的声音:“店里有条规,不许骂人。”
……
街道转角处,中年男人恼怒的一脚踢在路灯杆上。好心疼用盆铁骨素做戏,竟然被他轻易分辨出来,不仅没把名声搞臭还助他又在人前出了一次风头!想想真特么气的肝疼!
一辆银色的保时捷飞快转弯,轮胎带起路上的积水,顿时一片雨花浇在怒火高涨的中年男人身上。
等他回过神来,车子早没了踪影,又是一顿暴跳如雷。
阮嘉注意到店门口停着的豪车以及……从豪车上下来的男人,她怔怔地拽了拽要上楼去的张言默。
于是张言默回头,心脏猛然悸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该怎么形容的人呢……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正装,笔挺的站在店门口,表情看上去很冷漠,可当他狭长的眼睛向你扫来,会让你顷刻头皮发麻。
张言默现在就觉得自己头皮有点麻,不仅如此,连四肢都像过电了一样,难以言喻的感觉……
还是阮嘉先反应过来,露出一朵美美的微笑:“先生,请问您要什么?”
“一束花,送给病人。”男人走进店里,声音很清冷,一如他的眼神。
“喔,好!”阮嘉激动的答应,然后转头向张言默求助,她觉得自己包不出这男人想要的花!
张言默勉强冷静下来,为何见到这个男人身体会如此反常?完全没有征兆,就好像……生活如一张白纸,之前任何人任何事都没能在上面留下色彩,但他一出现,自己便看见了颜色。
这感觉……太奇怪了,以前从没体验过。
“请稍等。”他露出个算不上笑的笑容,心跳如擂,在店中间簇拥的鲜花中挑选合适的花朵。
一身正装的男人静静站在那看着,仿佛全店的鲜花都是为他而装点,非常引人瞩目。
想到男人正在看自己,张言默紧张的有点手抖,飞快从里面挑了十来支黄百合。选包装纸的时候,在米黄和靛蓝犹豫了一下,最终手指停在靛蓝上。
这样,他捧着花束和衣服会更搭。
百合花束被靛蓝色的皱纹纸半包裹,用小草绳轻松系着,被男人单手抱在臂弯。温暖的颜色让人感觉他冷冰冰的脸柔和了些许。
在他付钱时,阮嘉敬业的拿出一沓小卡片:“先生,要写鲜花卡片吗?可以祝愿病人早日痊愈~”
张言默站在旁边,心里隐隐有些期待。
男人没有多少犹豫,从笔筒里抽出支笔便在最上面一张写下两句祝福的话。字体有棱有角,最后的签名很清晰,不像现在大多数人设计的艺术签名一样天马行空。
“季霄。”张言默心里默念一遍,有种奇异的熟悉感。
不等他多想,季霄已经带着花推门离开,只余下一个背影。
望着他的背影,张言默按了按心脏所在的胸口,那里跳动的频率好像不属于他一样。
“好优质的男人啊……”阮嘉一脸荡漾的面对门外,忽而问道:“老板诶,你认识他吗?”
张言默故作平静回道:“不认识,你怎么会这么问?”季霄一看就是有钱有身份的人,他一个小市民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有交情。
阮嘉无所谓的摆手:“喔,我就是看他好像很注意你,以为你们认识。”
“……你想多了。”张言默转身上楼去:“我去睡一下。”
“嗯嗯,去吧,我看着店呢!”
一下午很快过去,因为中午辨兰的缘故,店里还来了几位老爷子买兰花。
苗圃里的兰花由张言默亲手操持培育,因为花店里阳光比较强,他只带了几盆喜阳的蕙兰过来。
蕙兰又称夏兰,正值夏季开花。张言默的兰花是当初刚承包下苗圃时千辛万苦从山里的花农手上收来的,自己也跟着进了不少趟深山幽谷,才找到了这么几株,还不是顶顶名贵的新品种。
这几盆夏兰刚从苗圃那里分株来没两个月,每盆二苗一芽,芽都是好胖一个,价钱自然也不低,有将近六万块。
不过要以为养兰花赚钱很容易就大错特错了。刚从山里把野生苗带回来那会儿,张言默只敢把苗用瓦盆养着,等两年过去了才能换盆,又要两年才能分株。所以说,如果他四年都指望这六万块过活,早饿死了。
不过卖的是老株的话价钱又要高一个档次了,更何况苗圃里还有一盆顶好的春兰待到11月分盆,可惜他不舍得动。
张言默对那几盆兰花有些不舍,毕竟是他悉心照料的。阮嘉见贵死人的几盆草卖出去了却高兴的很,缠着要红包。
张言默抽了两张红票给她,用包将一沓钱装好,准备明天早上去银行存起来。
把落地窗的卷帘放下,张言默俯身去拿搭在躺椅上的外套,一低头鼻尖萦绕着极淡的玫瑰香味,清新淡雅。
像是从外套里飘散出来的。
然而等大脑的指令到达,手已经提起了外套,一枝玫瑰和白色的东西落在地上。
张言默立刻联想到那个跟踪他的变态,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但他还是把花和卡片捡起来。
他先打开淡蓝色的卡片,空白的纸上写着:我好想拥抱你。
透过几个字,都能感受到写下时颤抖的渴望!
撇去令人毛骨悚然的意思,仔细看那用钢笔书写的工整字迹,竟与他的字十分相像。恐怕那人执着的程度和对他的了解,比自己所以为的要深得多……
张言默有种被人扼住喉咙的窒息感,平静的生活被人强硬闯入,还是以这种诡异的方式,任谁都不会淡定。
他抿紧了唇,图案温馨的卡片在手中卷成一团。他不骂人、不怒吼,但不代表也不会愤怒,可愤怒是无济于事的,只会让人失去理智和思考。
从头到尾,那个人很嚣张也很聪明,能在他的花店轻松进出并且悄无声息放入东西,让他抓不到一点儿把柄。
那个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第8章花店的大订单
“路易十四?”阮嘉收拾完东西,看到他手中的玫瑰不由喊了一声,“好漂亮啊!”
张言默顷刻回魂,想也没想就把花扔了。
阮嘉赶紧手忙脚乱的接住,嗔了他一眼:“乱扔干嘛,这么好看的花弄坏了多可惜。”
好看吗?深紫色的玫瑰半绽放着,欲语还休,的确很美。但却是带毒的,他要不起也不想要。
“我只钟情于你——很霸道又温柔的花语吧?不愧是帝王路易十四的爱啊~”阮嘉陷入美妙的幻想。
被这种人爱上不死也要去半条命,一般人实在无福消受。
张言默道:“今天你有没有注意到谁动了我的外套?”虽然知道问了也是徒劳无功,但是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
阮嘉嬉笑:“要找给你送花的小姑娘啊——咦,今天没有小妹妹来店里呢!”
总不能告诉她这是男人干的,张言默只好说:“你看到可疑的人没有。”
阮嘉想了一会儿:“上午吧店里没几个人,肯定不是这时候;中午人太多了都挤窗儿那,我也没注意……后来那个冰山帅哥——”
他跟着心一提——
“你也看到了嘛,人家买了花就走了。”
“……”心情像坐了趟云霄飞车。
“之后你上去睡觉,我就去过两次厕所,然后没有再离开了。”阮嘉摊手,“小妹妹太会玩了,老板你吃不定他的喔!”
张言默懒得再跟她多说,把人往外赶:“没有什么小妹妹。出去,我要关门。”
阮嘉三两步蹦跶到店外,双手抱胸笑的奸诈,没有小妹妹……难道是有情哥哥?哈哈哈!
两人住的地方不在同一个方向,他每天都要独自回家。
不知是不是今天侵入了花店的缘故,跟踪的人没有在路上出现。张言默很快走到小区,好久没有过回家很轻松的感觉了。
晚上,人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爬起来到阳台吹夜风。
失眠不是因为那未知的尾随者,而是……脑海里反反复复出现季霄的身影。不明白自己出了什么问题,明明第一次见到季霄,可身体偏偏不受控制地颤抖,心里乱哄哄的一团,好不容易挤出点儿高兴……但更多的感受是害怕。
没错,想了好久才形容出那种感觉是害怕。
为什么要害怕?张言默想不通。可能是季霄气质太冷冰冰,行走之间都散发冷气;也可能是他眼睛太有洞察力,让人不自觉想躲避……很多种可能。
只是路过花店的一个客人,没有什么可怕的,张言默安慰自己。一想到他们以后不会再有交集,他便安心多了。
对着漆黑的夜长吁一口气,偏头恰好看到邻居家卧室透过窗帘的暖黄灯光。
虽然未曾谋面也不曾相识,但想到一墙之隔的别人家有人正巧和自己一样还没入睡,也许在为某件事而烦恼着,便能让人在深夜里觉得不是那么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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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清点完了吗?”张言默手上拿着小账本,站在小货车旁的田埂上,“装完地上的可以走了。”
郭子正把最后一盆幸福树搬上车,抹了一把汗水:“点完了,数量没错,多送两盆滴水观音当添头。”
张言默收起本子,上车坐到另一辆小polo的驾驶座:“那走吧。”
“好嘞!”郭子用湿毛巾擦汗,打开车门脚一蹬上去,他负责开小货车。
距离路易十四玫瑰出现在外套里已经过去几天了,那个人也没再出现过,张言默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今天他们要给一家公司去送室内盆栽,店里的植物不够,于是一大早来苗圃装货。
据说这是家新进军春城的地产公司,总部设在珠城,还是一家国际性企业,房地产仅是其旗下涉足的几个行业中的一个而已。
房地产公司也是财大气粗,一次性列的大小盆栽绿植清单几乎带走了苗圃的四分之一。这不是个小数目,要两辆车来回苗圃装两趟了。
想不明白,春城以一年四季不间断的繁花闻名,大大小小花店和苗圃更是数不胜数,怎么这家公司就找上了自己的小店?
不过,张言默对自己培育的盆栽也有信心,每一株从育种到成株、入盆的过程他投注了十二分的关心。植物生命力强,不会像有的商家卖出去一星期或者一个月后便会萎靡甚至枯萎。
到了。
到底是大公司,即使只是一家分部门面也十分有气势,大厦上面镶着金光闪闪的“凡华地产”四字,让人望而生畏。
从保安亭经过,车子停在门口的停车场。张言默拨通后勤部经理的电话,不一会儿有员工推了两辆手推车过来。
“麻烦你们按照之前要求的,把这些盆栽送到指定的办公室。”后勤部的员工把手推车交给两人。
因为各个办公室要求的盆栽不同,有人随便也有人指定了自己喜欢的植物,比如更加美观的多肉、吊兰和虎皮兰等等。这样一来,不会分辨植物的人也没法帮忙,只能靠他们两个去送。
男员工又对张言默说道:“对了,经理让你先去找下他,我就先跟这位兄弟去放一车了。”
“行。”张言默点头,向他问了经理办公室的位置便走进这家地产公司的大门。
进了电梯,里面几个别着工作牌的白领不动声色地打量来人,见他虽然外形和气质不错,但身上穿的t恤七分裤一看就是便宜货,便没有在意。
回忆着员工指的路,张言默找到后勤部的办公室,敲了两下门被叫进去。
后勤经理是位穿着干练的女性,见到来人眼前一亮,露出笑容:“你好,是张先生么?”
“是,经理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她从办公桌后走出来:“在你这儿下订单之前我们询问了各个办公室对植物的要求,现在所有办公室都买齐了,就还差总裁的。因为总裁对摆放在室内的植物并不了解,所以想听听你的意见。”
这也不是很过分的要求,张言默很爽快就答应了:“可以。”
“那请跟我去总裁办公室。”经理微笑着朝门口伸出手。
两人一前一后又上了电梯,直接上往21楼。
电梯里有两个年轻的职员,见张言默被后勤部经理带进来,还按亮了21楼的按钮,把好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不过他们很快中途就出了电梯。
经理本来想聊聊天,一看青年漂亮却面无表情的脸顿时歇了心思:这神情跟总裁真是神似,不知道的人恐怕会以为他们是兄弟吧?
电梯停下,张言默从容的跟在挺直腰、抬头前进的经理后面。走过走廊,她上前轻轻敲响办公室的门。
“进来。”隔着门传来一道声音,听起来挺年轻,有点冷金属的质感。
经理推开门进去,很恭敬的样子:“季总,花店的张先生来了。”
张言默隔着她看过去,一个身材出众的年轻男人,穿着西装,坐在办公桌前处理文件,桌上整齐的放置着一些资料。
被称作季总的男人抬头看过来,冷淡的点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经理并不意外,没有在办公室多待,离开时朝青年客气的微笑了一下。
张言默呆愣了,公司的总裁,居然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季霄……还以为再也不会见面了。
季霄放下钢笔,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眼神平静又仿佛底下暗流汹涌,然后停在张言默面前。
将近一米九的个子,比张言默高了快一个头,很有压迫感。
“你好,季霄。”
张言默低头看着伸过来的手,犹豫了一下握上去:“你好,我叫……张言默。”
掌心和陌生人的手相触,意料之外的握到火热的手,几乎要透过皮肤灼烧血肉,他很不自在地收了回来。
“你可以看看我办公室适合放置什么植物。”季霄视线在张言默脸上停留了一下就移开,不准痕迹的皱了下眉,说道:“不要文竹,绿萝。”太丑。
张言默转头环顾:“喔,我先看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男人说话的时候好像略带嫌弃。
办公室大得有点空,除了办公桌,还有一个书架、茶座,两组沙发以及一些基本的设施以外便没有过多的摆设,也没有一点绿色,一看就知道才开始使用。
注意到季霄简洁的个人风格,张言默心里已经有了植物的选择,正要跟主人商量,一下看到他在茶座前倒水。
季霄背对着张言默弯腰,出神地看了刚和他握过的那只手的手掌几秒,然后木着张脸提起紫砂壶倒茶。
“喝茶。”
“谢谢。”
两个人都不怎么爱说话,气氛好像有些尴尬。当然,这是张言默的个人想法……面对季霄他有点怵。
不怪他,大多数人面对这位不满三十岁的凡华集团掌门人都会有类似反应,这位总裁光凭眼神就有好强的威慑力。
“刚才我想了几种适合你的盆栽。”张言默抿了一口放下茶杯,不想在这里耽误太久,“白掌也就是白鹤芋,是一种叶子像芋头叶、春夏开白花的植物,开花时的外形很素雅。可以放在这个墙角——”
他指了指办公桌后面的地方:“白掌能抑制人体内呼出的废气,还可以过滤空气中的苯和甲醛。”
对于装修完没多久的室内来说,这种植物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看不出季霄是否满意,他问道:“长什么样?”
张言默不擅长形容和推销,干脆在网上找张图片给他看。
这样一来,两人就凑的很近了。季霄立在他旁边,只要一伸手便能轻松将人拥入怀里,低头看见的是一截洁白颈项。
张言默尤自翻着图片,以为男人不声不响是在一起看,好一会儿才听见他说:“嗯,不错。”然后人就挪开了。
再靠的这么近,张言默要忍受不了,额头渗出细微的汗。
第9章秦庄来访
“办公桌上放银皇后和龟背竹都可以,这两种体积不大,能净化空气,叶子颜色鲜绿利于缓解眼部疲劳,不过龟背竹是水养的。”张言默一一介绍。
季霄没有再提出看植物外形的要求,不准痕迹地退半步跟他隔开距离,冷淡道:“两种都要。”
张言默心里记下,目光转向古朴大气的木雕茶座:“茶座旁边需要放水培植物吗?”
“嗯。”
“用瓷缸种一碗睡莲应该不错。”茶座的雕花刚好是“鱼戏莲叶”,可以和白睡莲互相映衬。茶桌古意盎然、白花素净淡香,搭配起来的画面想必会很和谐。
“你想的很好。”季霄忽然就夸了一句。
张言默被这一句“很好”砸得有些懵……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提供解说和意见地为客人工作,被人正正经经的夸奖还是第一次。
“那我明天送过来。”他心情不错,语气也变得轻快,“白掌、银皇后、龟背竹和睡莲各一盆是吧?”
季霄手指难耐的握了握,然后单手插-进口袋里,看起来飒爽有型:“白掌要三盆。”
“好的。”张言默在手机备忘录里记下,微仰头轻轻弯了下唇角,有点愉悦和客气的表情:“我先走了,下面盆栽还没送完。”
季霄喉结不自然的滚动,藏在口袋里的手握成拳头,似乎在极力忍耐,喉咙里沉沉的“嗯”了一声。
跟着送他到办公室门口,季霄垂着眼睛看不出情绪的样子。
走到门口,门忽然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首当其冲就是走在前面的张言默,如果不能避开,头上怕是要被撞起一个包,严重会头破血流!
想也没想,季霄长臂一捞将人扣进怀里护着,另一只手臂格挡住被冲开的木门。一时间骨头疼痛得仿佛快要四分五裂,被他硬生生忍住,面上纹丝不动。
“草——你们在门后怎么没声儿?”来人是个跟季霄差不多年纪的男人,瞪着眼睛咋呼:“老霄没事儿吧?”
季霄淡淡瞥了他一眼,强忍不舍放开张言默,掀了掀嘴皮子:“死不了。”
原来是朋友,怪不得敢不敲门就闯进来。
张言默从季霄的脸色看不出他手臂上是否严重,压根儿没发现两人几乎贴在一起,关心道:“撸起来看看有没有破皮。”
“不用了。”季霄冷着脸拒绝,手臂自然的垂着,似乎对那一挡没一点感觉:“我就不送了。”
他那朋友笑嘻嘻的道歉:“对不住啊帅哥,刚才太激动了。”
张言默也不再多说,点点头转身离开。
似乎什么都没改变,一个还是小花店的老板,一个还是坐在办公室的ceo,但其实上次留下的印象已经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今天更真实也更矛盾的季霄。
他看起来冷得不近人情,似乎性格十分差劲,却又不吝啬夸奖也不摆有钱人高高在上的架子,甚至会为了不相干的人挺身而出……张言默说不准季霄是个怎么样的人,但可以承认的是,这样的他比外表看起来多了人间烟火的味道。
人走后,季霄关上门,垂着的手臂细看正在颤抖。
“那谁呀?我看着怎么有点眼熟?”秦庄摸了摸下巴,虽然变化很大,刚才的青年却让他想起一位故人。
“一家花店过来送盆栽的老板而已。”季霄不欲多言,他不想张言默被好友注意到,否则刚才也不会着急让他离开。
“你过来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还是不是兄弟啦!”秦庄大呼小叫:“我说呢好好的珠城不待,跑到这儿开个分公司是什么意思呢,逮个人我还得跑这么大老远……”
……
之所以接到这笔生意,难道是因为季霄授意?离开办公室之后,张言默想到。
可季霄也只是在花店买过一束花而已,有什么吸引到他了?
张言默也不打算自寻烦恼,想不明白就放到脑后。下去和郭子一起把盆栽送到办公室,后来又回苗圃装了一批,直到下午五点才完事。
虽然今天一天很累,但光凭这一单能赚不少钱。晚饭请郭子和阮嘉到饭馆大吃一顿,算是对他们工作的犒劳。
饭后散去,张言默和阮嘉各自回家,郭子开小货车回近郊的苗圃。
店里两辆车平时都放在苗圃,小货车只用来送货,郭子来回店里和苗圃、或者到各地拉业务就用那辆polo。
前段时候郭子要用他不好开口,今天趁着车开到店里,张言默为的自己一些便利把保罗留了下来。
回家的路上天已经黑了,开着车总算能避免听到让人头皮发麻的脚步声,到达小区门口的时候他暗自松了口气,有种再一次死里逃生的庆幸。
五天没有出现,或许那人已经对自己失去兴趣,终于醒悟跟踪的行为多么无聊……张言默乐观的想着,停好车上楼。
刚才的想法,在看见门上夹着的白色信封时荡然无存。
起初以为是水电费单子,不过摸到信封后就知道不是了,上面空白一片。
张言默靠在门上,撕开信来看:
“昨天你躺在藤椅里小睡的模样很好看,想要好好的抱着你,抱你在怀里睡,但不忍心打扰你睡眠。
你怕我?别怕啊,我不会伤害你。”
捏着信纸的两根手指有些发白,张言默眉尖拢蹙,呼吸因为情绪激动而变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混蛋!”
手上一用力差点撕了薄薄的信纸,不过想到它还有点用处,用最后一点理智及时停下,厌恶地塞回信封丢在鞋柜里。
为什么会写这种类似情书的东西?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张言默大步走到客厅装杯冷水,仰头大口大口的喝着,一杯见底后紧张和烦躁的情绪才压下去。
冲了个澡,长时间弯腰工作的疲惫涌了上来,他早早上床休息。
床头留了一盏小小的橘子灯。
睡前,张言默想起那封扔在鞋柜里的信,总觉很不安稳。明明以为已经放过自己了,可又更加过分的将东西放在门口,难道下次要登堂入室吗?
想到这个可能,他不自在的翻了个身,好一会儿才入睡。
梦中,一只巨大的蟒蛇将自己缠住,张言默无力挣扎,发出难受而抗拒的呻-吟。
忽而身体下沉,陷入一片黑暗,意识从梦境中剥离出来,但身体还是被禁锢着。
遇到鬼压床了?他昏昏沉沉的想着,手脚偏偏不听使唤,眼皮压了千斤重石一样沉重,睁不开。
艰难的抬起手,好像摸到了一片肌肤,又轻飘飘的似乎什么都没碰到。张言默心里烦躁,张嘴泄出一串无意义的轻哼声表达不满,奈何睡觉的愿望太过强烈,没一会儿又陷入沉睡。
直到过了很久,身上的重量才消失。
第二天早晨,因为昨晚没有睡好,人不仅精神不振还嗓子疼。
“老板你没事吧?脸色好苍白啊!”阮嘉手里拿着抹布在擦柜台,担忧的看他:“是不是生病了?”
“没睡好,中午睡一觉就行。”张言默揉了揉太阳穴,手里用个小喷雾瓶给鲜花喷水,帮助鲜花保持水分。
“那你去休息吧,店里的事我来做。”阮嘉擦完就过来接替了她的工作。
张言默没拒绝:“嗯,我待会儿要去送货。”
“你这样开车没问题?要不状态好点再去吧!我都怕你把车开沟里……”
“我走的路没有沟。”
“那就更危险了!你想啊,开沟里总比开到人行道强,现在的人可金贵着,碰一下老板你这店都不够赔呢!”
“……”就不能盼着点好?
阮嘉心虚的龇牙笑:“老板我这是关心你呀,别扣我工资~”
总之,季霄要的盆栽不能不送。
张言默上楼去小仓库翻翻找找,扒拉出一只天青色、八寸多大的瓷盆。店里原有一碗睡莲,就养在后面的玻璃房里,不过养的盆有些旧了,配不上季霄办公室里那张昂贵的茶座。
洗干净瓷盆,在底部放进店里储存好的蹄片和碎骨块做基肥,盖一层塘泥土。然后小心的把睡莲根茎移栽进去,再盖上一层自己用田泥、河沙和营养土调配的表土,最后浇足水分。
等盆里的泥土沉淀下去,张言默才继续添水,让水漫过土来保持睡莲需要的充足水分。
现下正是睡莲开花的时节,手掌大的白莲绽放在凝碧的荷叶中间,浑圆的荷叶有的盖在水面,有的被细瘦的茎撑起,一眼看去亭亭净植,别有风采。
这一盆睡莲经过改良,莲蓬小、花瓣蓬松轻盈而顶端稍显圆润,颜色白中透着淡青,散发清香,犹如仙子。而且花期极长,适宜春城的气候能够一年四季开花。
这就是张言默店里独有的睡莲了,品种被他叫作“仙子”。一小盆价值不菲,初步的定价就在三千块。
其他的白掌、银皇后,几盆加起来都不够这一小碗睡莲的零头。
弄好之后,张言默去找个纸箱把它装起来,以免路上有水泼到车里。
一走进前店,一个有点眼熟的男人就笑着跟他打招呼。
“哟!兄弟,巧啊!原来这是你的店!”
过了两秒,他想起来和这人在季霄办公室有过一面之缘。
“你好。”张言默颔首点头。
阮嘉本来在给秦庄介绍一盆粉妆楼杜鹃,见他好像认识老板,顿时用好奇的眼神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
秦庄轻笑着,眼睛别有意味的在这位漂亮的青年身上转了一圈:“我有个朋友最近搬家,想在花店买盆东西送他,给点意见?”
第10章车祸
张言默也没拒绝的道理,眼神落在开得满盆的艳丽杜鹃上:“是女性朋友?”
秦庄摇摇头:“啊,不是。”
张言默就直接绕过杜鹃,在右面的博古架上取下一盆罗汉松:“这是米叶罗汉松。”说完放在旁边让他细看。
盆松的树桩盘根错节,枝干扭曲出独特的美感,上面亭亭如盖,枝叶秀雅翠绿,模样看着挺高档。
秦庄等着老板接下来口若悬河,没想到他说完名字就没下文了,觉得这人有趣。
摸了摸下巴,秦庄看那盆罗汉松的眼光变得挑剔:“张老板,这一小盆多少钱啊?贵了我可买不起。”
张言默回答:“块。”盆松贵在造型别致。
“这么贵?”秦庄惊得眼都睁大了,套近乎:“都是熟人,便宜点呗!”
他那种身家的人,难道会买不起一盆松树?张言默不为所动:“不讲价。”
“喔……的礼物送给那家伙太糟蹋了,你再帮我换一个看看。”
“……”
张言默开始一盆接一盆介绍店里的植物,偏偏秦庄只看,不买,话还特别多。
“张老板,昨天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特别亲切!真的,好像咱们以前就是老朋友似的,你说邪不邪门?”
“你说咱俩多有缘啊,昨天没来的及互相认识,今天机会还自己送上门了!我叫秦庄,跟季霄是老朋友了……”
“他这人看起来特别高冷是吧?从小就这样,面瘫是病,没得治!”
“哈哈,你不觉得他那样子特欠揍么?”
张言默板着脸停下来,用一种“不买就别捣乱”的眼神看着秦庄:“我跟他不熟。”所以话题可以终结了。
某些情况下,张言默跟季霄一样欠揍。
作为店老板却对客人从来没个笑脸,难免有人觉得他性格不好。不过张言默开店只为爱好,他用不着去讨好任何人,况且头一直胀痛不说还要忍受这人的聒噪,够控制情绪了。
秦庄哈哈笑了,一点都看不出不高兴,脾气很随和的样子:“别这么较真嘛,一回生二回熟,都是朋友。”
能被他秦庄称一声“朋友”,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事。
伸手不打笑脸人。张言默怎么说也不能把人赶出去,不着痕迹地拧起眉毛:“你想买哪种。”
秦庄在店里转了快半个小时,自知不能再逗小老板了,见好就收。吊儿郎当的扬起下巴指向一个铁艺花架:“就它吧,够骚气。”
他口中“骚气”的花架是黑色的,多余的金属弯出少女风的装饰花边,上面摆放了三种不同的盆栽花卉,一看就是受女性顾客欢迎的造型。
千挑万选最终把这明显适合女士的花架盆栽送给男友人?真是损友……张言默一边帮他包起来一边默默吐槽。
秦庄到收银台阮嘉那付了钱,双手插兜好整以暇地看着青年把花架和花盆包好,然后打开车锁让他放到后备箱。
张言默放好最后一盆,直起身时头部一瞬间袭来眩晕,扶着车好几秒才恢复视力。
今天身体状态欠佳,连带心情也不怎么美妙。
秦庄悠哉悠哉的用食指转着车钥匙圈,朝张言默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张老板,下次我再来给你带生意呀。”
明明是好话,可张言默听了有种被憋到的感觉,顿了两秒才道谢。
秦庄吹着口哨上车,离开前还从车窗里亲切的向张言默挥手告别。
后视镜里,青年已经转身回到店里,背影很无情。
张言默……希望你永远只当一个简简单单的小花店老板。秦庄心里想着,脸上的神色变得很复杂。
送走喋喋不休的秦庄,张言默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动作利落的把睡莲装到纸箱里,用泡沫填满缝隙。又把其他几盆植物搬上车,完事后出发前往凡华地产。
上午十点,市里公路上车流不算多,张言默一路畅通无阻,没有遇到堵车的情况。
在春城生活工作恐怕很少会遇到大堵车,这个城市很有活力却不像首都那般繁华,比起打拼,这儿更适合养老休闲。
最近两天天难得放晴,太阳的温度烤得车里直升温,张言默热的头有些晕,眼睛也被阳光晃得发花。
正在伸手开空调时,他才突然注意到前面亮起了红灯,而以车子的速度马上就会窜到斑马线!此时那里有几个人正过着马路,会出事!
“吱——”
脚赶紧踩住了刹车,轮胎刮擦一段距离后在人行横道一米外停住,还好他车速不快。
还没等一口气松下来,“砰”的一声响,张言默只感觉车子后面被撞上,车身重重抖动了一下。毫无防备的他身体惯性前倾,要不是系着安全带,头可能会撞到玻璃上去。
身体有些发软,张言默搓了搓冒汗的手心。如果后面的车以常速撞上,恐怕他现在不能好好坐在这里了。
“咚咚!”后面的司机过来敲他车窗。
张言默解开安全带下去,额头上的汗珠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他一下去便向后面的车主道歉:“对不起,是我的责任。”
车主是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一拳貌似就能把人撂倒的那种。不过他倒不难说话,许是见张言默态度好,点点头道:“先把号码留下吧。”
张言默下意识的看向后面的车,很好,黑色卡宴,报价百万以上。阮嘉的乌鸦嘴很灵验,卡宴碎了一个车大灯,虽然没人精贵也够他赔一笔了。
车主掏出手机虎视眈眈,张言默纵然心疼却毫不拖泥带水的报号码:“——”
“算了,不用记。”
突然一道略熟悉的声音插’进来,硬生生让夏日炎热的空气都冷了三分。
第11章糖葫芦
张言默朝出声的人看去,只见一身休闲西装的季霄从车上下来,表情一片平静,竟然一点也不心疼破相了的豪车。
“季先生。”张言默点头致意,没想到这车竟是他的。不过他不想占人便宜,说道:“责任在我,负责是应该的。”
“你生病了?”季霄忽然问道。
烈日下,对面的青年额头冒着细汗,脸色显得略微苍白,偏偏嘴唇一抹嫣红,眉眼间的萎靡流露出几分病态的美感。
张言默抬手抹了一掌冷汗,身体感到虚弱无力,却还强撑着:“没事,不太舒服而已。”
季霄几步上前停在他面前,过近的距离造成强烈的压迫感,张言默忍不住后退半步,季霄手却已经覆盖在他额头上。
一时间,竟也分不清额头和手指哪个更烫。
“你在低烧。”这回他肯定的说道,眼睛紧紧盯在人身上,“你不能再开车,容易出事。”
张言默偏头躲开,有点恼:“我是要去给你送花,马路上别多说了,改天你把账单发给我就行。”
“不行,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开车。”季霄一点也不见外,冷着一张脸说:“让大彪把你的车开车4s店修理,我送你去看病。”
不等张言默开口拒绝,他紧接着道:“红灯就快过了,再不上车会挡到别人的路。”说完抓住他的手腕,步履坚定的带到自己那辆卡宴上。
这边造成不大不小的动静,吸引了两边等红灯的路人好奇看戏的目光,再僵持下去怕是交警就要过来了。
大彪听了老板的话,刚上那辆车屁股被撞凹一块的小polo绿灯便亮了起来,他也不迟疑,一溜烟把车子开走。
季霄把人扣在副驾驶座上,自己来开车,总算没把路堵住。
张言默撑着额头问他:“你带我去哪?我车上还有花!”
“花让大彪送去办公室,不用担心。”季霄脸色虽冷,语气却十分认真,“医院。”
我跟你又不熟,医院是什么意思?张言默仅是在心里想想,没有问出口,要真问了也太让人心寒。他想,季霄这人看起来不好相处,实际上心肠还是很好的。
于是没有再抗拒,在座椅里放松身体,轻舒了口气:“这次谢谢你。”
真别说,百万档次的车跟破polo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座椅十分柔软舒适,在车里感受不到一点震动。
季霄干净修长的手把握着方向盘,注意集中在前方路上,点点头承了他的谢,不打算说话的样子。
张言默坐在他旁边则是没话说,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儿看看专心开车的男人,起初还有点尴尬,转念一想季霄应该也是喜欢安静的人吧,那坐如针毡的感觉于是慢慢消失了。
空调对着人吹,外面六月天的温度和车内的冷气形成巨大落差,张言默一时没适应,手臂上爬满鸡皮疙瘩,然后轻微的往座椅里缩了一下。
在开车的男人也不知怎么就注意到了,伸手把风调小了些。
张言默舒服的弯了下唇角,思索着问道:“季先生……会不会耽误到你工作?”
车速不快,季霄完全有功夫一边聊天,他淡淡回应:“不会,我刚谈完一桩生意,公司暂时没有重要的事。”
“哦……”
沉寂了一会儿,季霄先开口:“花店是你一个人经营的?”
说到花店张言默就精神许多:“嗯!东郊还有一个苗圃,算是自己给店里供货。”
“你忙得过来么?”看他白生生的样子,也不像是整天在花棚里劳作的。
张言默抿嘴笑了一下,笑容很轻,流星般一闪而过:“苗圃不大,还有两个店员帮我打理,不怎么费事。”
区区一家苗圃,劳累费神的程度肯定比不上他管理公司。
季霄喉结耸动两下,问:“都是你种的?我觉得你店里的很好。”
他说的应该是植物吧?张言默打量季霄丰神俊朗的侧脸,同为男人也觉得赞叹,说道:“嗯,有兴趣所以照顾的比较勤快。多看看书多在地里实践,养花没那么难。”
“能把自己喜欢的事做好,父母应该很高兴。”
张言默摇头:“我父母都去世了。”
季霄呼吸有片刻的缓滞,缓慢道:“很抱歉……”
“没必要。我现在过得很好,他们如果能知道也该放心。”
季霄问:“你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吗?”
守着一家小店,没有亲人陪伴没有佣人服侍,稍微有点权势的家伙都能上去踩一脚,你这就满足了么?
张言默又看了他一眼,回道:“很好。”
“如果有选择,你会不会回到亲人身边?……我以前不相信命运,现在信了。”
季霄这句话戳中了张言默的痛处,本来是不太在乎往事了,可莫名心里不舒服起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呛回去:“我爸妈已经去世,我没有亲人。”
季霄看起来比他还要不高兴,脚下猛踩油门,黑色的卡宴如同离弦之箭般飞驰,骇的张言默一跳:“你!”
季霄是什么人,‘我心里不痛快你也别想好过’的恶煞,公司上下没一个不敬畏他的。
眼看着要超速吃罚单了,他硬生生又减慢下来,一张脸冷成寒冰,两颗墨色的眼珠掩不住寒芒。
张言默目瞪口呆,想不通自己那句话怎么得罪了他,难道就因为语气不好?可他也不像小气的人。
一番思索,张言默心中猜测……也许季霄身世不比自己好罢,跟自己一样被戳了痛处才心情糟糕。
这样一想好像生不起他的气来,只是要道歉又拉不下脸,关乎男人脸面的事……张言默只好看向窗外,感到疲惫。
过了几分钟,两人都没有说话的意思,还是他先打破安静:
“糖葫芦。”
季霄瞥了他一眼:“想吃?”
张言默指向窗外人行道边的绿化树:“……那些树叶被修剪得一个个圆球串在树干上一样,是不是像糖葫芦?”
季霄顺着他手指尖斜眼看去,说道:“还是想吃。”不然怎么会把棵树看成糖葫芦?
张言默:“……”这哪得来的结论!
说了几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车里的气氛缓和下来,医院也到了。
“谢谢,那我进去——对了,留个号码,我还得把车拿回来。”张言默刚要解开安全带下车,想到这层又把手机拿出来。
季霄报完号码,他的手机过了几秒就嗡嗡响动,是张言默拨过来的。
见打通了,张言默按下挂断键,打开车门下去还不忘冲高冷司机挥手:“再见,路上小心。”
看来是没想过让季霄陪自己去看诊了。
季霄解安全带的动作一滞,一口气不上不下憋在胸口……可惜张言默没看到,医院大门。
他不轻不重哼了声,正想掉头开车就走,医院大门口有卖冰糖葫芦的……
“张言默,等等。”
张言默被人叫住,回头一看:好啊,季霄举着一根与身上西装极不搭调的糖葫芦朝自己走过来,他真以为我想吃?
季霄没在意别人的目光,大步走到他面前,郑重把从小贩那挑的最大最红——就是最贵的那一串冰糖葫芦递过去,木着脸叮嘱他:“想吃什么就吃。还有,全部吃完,不准浪费。”
张言默同样木着脸接住,大男人被送冰糖葫芦这叫什么事儿?
这回季霄真走了,走时心里挺满意的。
第12章黑夜才真实
后来张言默也没吃掉那串糖葫芦,从医院带到花店,下午又带回了家里。
厨房里水烧开了,水壶“呜呜”鸣响。
吃完晚饭,他裹着毯子窝在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电视,半眯着眼睛,浑身散发懒洋洋的气息。
液晶电视屏幕上,一只非洲花豹正在夜晚的草原上觅食,四处张望,黑暗中两只兽眼的眼珠像两颗萤石……
它盯上水边的一只母鹿,解说员温厚而磁性的声音跟随着花豹的行动前进,张言默恍惚听出了神。
“呜呜——”
短促急切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这才慢悠悠掀开熊猫爪印图案的毛毯,汲着拖鞋晃进厨房。
滚烫的开水倒入玻璃杯,杯口上方雾气氤氲,张言默裹回毛毯和沙发,等开水变凉。
“好像变严重了……”手背盖在额头上,能感觉到热热的,呼出的气也是热热的,和平常不同。
白天也有人做过这个动作,是季霄试探温度……阳光很灿烂,这个男人穿着西装身材比男模还好,当时他站在面前表情挺严肃。那画面定格在脑中,虽然面目细节模糊但给人感觉是好清晰的心跳加速。
心跳加速个什么劲儿?再优秀也是男人,与自己又没关系,张言默摇头想笑。
但这并不妨碍对季霄的欣赏,回想车上一些聊天,居然都是对方在问自己,而他对季霄一无所知。
也没关系,那些本来就不是他有必要了解的。
张言默是个性格有点小封闭的人,觉得最舒服的事就是每天躺在花店里数钱,伺候花草、和老头子们斗会儿象棋,或者心血来潮和阮嘉一起打几个小时游戏,足够宁静。
阮嘉有时会很嫌弃他:“明明才二十多岁,活的像个退休老干部。”
其实退休老干部不是他这样的,哪个安享晚年的老干部家里会静得只剩一个人。
张言默一直隐约觉得自己心理有问题,太排外了,一想到有人要来分享“家”这个私人空间便会难以忍受。
以前父母在的时候……好吧,记不太起来了,总之比现在好点。
乱七八糟想了一堆,电视上不知何时从动物世界换到了另一个节目。
伸手摸摸水杯,很好,变温了。
他就着温水吃药,舌尖上弥漫药片的苦味,多喝几口水后又变得寡淡。
生病了就是这么痛苦,嘴巴没滋没味,于是茶几上那根红艳艳的冰糖葫芦格外诱人起来。
“算了,别浪费……”
倾身拿到糖葫芦,张言默小心剥开外面一层保鲜膜,露出里面被红色糖浆包裹住的山楂。山楂又大又圆一颗,还能闻到果子独有的酸香。
伸出舌尖在凝固的糖浆上舔了一下,一股甜味在嘴里化开,所有味蕾霎时活了起来。
“真甜。”他轻轻漾出个笑容,咬下顶端那颗山楂,嚼一下,酸酸甜甜的汁水席卷了口腔,太让人满意了!
生病后颓废的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真新鲜。
一连吃了三颗才停下,剩下的山楂还有好多,重新卷上保鲜膜放回茶几,留着明天再吃。
药效上来,张言默打着哈欠回房间睡觉,头一回忘记漱口。
房间仍然亮着橘色小灯,病中的疲惫感让人很快进入沉睡。
半夜里,张言默全身发起热来,眼眶又热又红,下面脚还把薄被蹬开。
关了灯,客厅里一片漆黑。一个高大的人影在张言默每天休息的沙发上坐下来,一只手轻拿起那根糖葫芦……
过了一会儿,糖葫芦又依原样被放回。
人影从身形来看是个年轻男人无疑,面目隐在黑暗里看不分明,仅在窗外映照进的黯淡的光里显出一线轮廓,而轮廓的起伏很符合多数人的审美。
这个人抬手在嘴唇上抹了一下,似乎沉醉于回味嘴里的甘甜,然后起身走向唯一的卧室。
门推开一半,神秘男人便暴露在温馨的灯光下,他的脸被灯光柔和却不影响分辨——是季霄。
此时的他与白天不大一样,少了几分冷硬、多了些许柔软,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可怜……
一进入充满张言默身体气息的房间,季霄眼神便粘在他身上不能移开。他径直走到床边,跪下握住张言默搭在薄被上的手。
张言默发了满身的汗,头发湿哒哒的落在枕头上,脸颊潮红,嘴张着不断呼出热气,浑身都很难受的样子。裸-露的肌肤在暖色灯下泛着诱人的味道,上面挂着的汗珠引人伸出舌尖舐去,有种属于成年人间的气氛在发酵。
他的手心也是潮湿的,热乎乎。
季霄眼神狂热,低头亲吻他每一根手指,舌头抵着柔嫩的掌心舔舐,沉迷的神情像是把床上的青年奉若神明。
“唔嗯……”
病得糊涂的青年难耐手掌传来的瘙痒,呜咽一声屈起手指保护掌心,声音带着哭腔。
不能再亲吻手,季霄脸上看不出失望,反而伸手拨开他粘在额头的几缕湿发,动作缱绻而温柔,如同对待心爱的恋人。
“妈!”熟睡的人忽然大叫,嘴里不知道咕哝什么,泄出一串破碎的音符:“……呜呜……别,不啊……”
季霄抹去张言默眼尾沁出的泪水,毫无防备的哭声听得他痛苦的闭上眼睛,以掩盖眼中的后悔。
良久之后,季霄撑着床站起来,跪久了膝盖麻木到失去知觉,好一会儿才感到阵阵刺痛。
季霄去厨房倒了杯开水来,漆黑的夜里来去自如,从头到尾没有发生碰撞,恐怕张言默都不比他对自己家熟悉。
他帮张言默把被子盖的严严实实,期间手指不免在青年身体上摩挲,接着喂了点温水,又用棉签沾水湿润躺着的人干燥的嘴唇。
张言默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喉咙被水滋润后整个人舒服了许多,眉间终于舒展开来。
青年睡颜不复白天的清冷,两颊的绯红使得他增添了艳色,那是白天不为外人看到的美景。
特别是嫣红的两片嘴唇,微微开启着,露出蜷缩在里面的一点粉嫩舌尖,发出似有若无的邀请讯号……
第13章谁的指纹
白色的棉签棒在张言默嘴唇上来回涂抹,留下透明而暧昧的水迹。舌尖无意识探出来,舔走棉签中饱蓄的水分,然后缩回贝齿后静悄悄的不动了,却仍然勾人得要命。
他的舌头又软又热,看起来是一种至高无上的美味,让季霄疯狂想要顶开他的唇瓣去捕捉,无所不用其极的吸吮、啃咬品尝!
啊……
季霄回过神来的时候,右手捏着小棒正顶住张言默的舌头搅弄,白色的棉签头上沾满了晶亮的口水……
“嗯……唔!”睡梦中哼哼两声,张言默偏头躲避骚扰。
季霄冷静压抑住粗重的呼吸,手却颤抖着收回,把染上情-欲味道的棉签揣到兜里。
此时床上的青年侧头沉睡,季霄只要一俯身就能吻上他闭合的唇。他面无表情盯住张言默,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似乎正在犹豫挣扎,不过理智最终拦住了心底叫嚣的野兽。
下身不知何时已经胀大肿痛,火热的燃烧着欲-望。季霄不敢再碰床上高热的张言默,只是压住被角不让他踢被子,以免病情加重。
“嘘——发汗病就好了,别动,乖……”
纵然季霄努力维持冷冽的表情不让自己冲动,哄人的声音却是又轻又柔,几乎不可能是他发出的那种。
张言默没再皱眉难受,只有呼吸仍潮热而已。
一直睁眼守到后半夜,见他身上终于停止发汗,脸色也恢复正常,季霄才放心离开。
**
翌日早晨。
张言默苏醒时,外面天已经大亮了,米色的窗帘遮挡住刺目的阳光。
对着天花板眨了眨眼,自然而然回忆起昨晚的梦境:形单影只走在沙漠里,快渴死时忽然找到一汪泉眼,痛痛快快喝了个爽……
好像从那之后,后面就进入了安睡,一早醒来感觉骨头都轻了。
病好了?张言默摸摸额头,不烫了。
身体一动,一股汗臭味就从被窝里飘了出来,严重挑战爱干净的青年的神经。
张言默利落的翻身下床,走到浴室门口衣服已经脱了一路,反正家里也就他一个人。
很快,浴室里传出水声。
围着条浴巾从浴室出来,张言默顶着一头凌乱的湿发,裸-露的皮肤上挂着晶莹的水珠,但他心情很好,因为洗澡以后整个人神清气爽。
把电视机打开调到歌曲节目,他也不着急去花店,一边听歌一边把床单拆下来,连同睡衣一起丢进洗衣机里。
拉开窗帘,阳光霎时照亮卧室。张言默眺望了眼蓝天,微笑着伸了个懒腰,转身进厨房做早餐。
病来的快去的也快,只是之后人会有点虚弱,需要补充营养。
张言默煮了碗挂面,放点葱花、滴两滴香油,最后添上香喷喷的荷包蛋,吃得心满意足。
昨天胃口不好吃得少,一碗面下去肚子竟还十分有空余,张言默便端了杯牛奶在阳台上喝。
今天少说也有三十度,对春城来说已经是能让许多人不愿出门的高温了。
头发没一会儿就自然干了,张言默半趴在阳台上喝牛奶,姿势很放松。
他家的地段不怎么好,虽然临近有个风景湖却被隔壁的高档小区挡了个结结实实,窗外只能看到一栋栋楼房和隔壁小区里的小公园。
不过张言默也不曾在意,家里舒服就好,外面的风景没那么重要。
听着客厅里的歌声,正要把喝空了的杯子拿去洗干净,张言默忽然发现不同寻常的地方——
玻璃杯壁上有几个手指印,分明不属于他!
有人进了家里——会是谁?什么时候?是他!电光火石之间,张言默迅速锁定入侵者。
那封信还在鞋柜里放着,无情嘲笑他有多大意和愚蠢。
以为家里是最后安全的地方,事实却是那人早已潜入,或许现在正藏在哪里一动不动看着……张言默脸上血色尽褪,手一瞬间虚软,杯子在地上碎开了花。
没管一堆碎片,他苍白着脸回卧室穿衣服,拨通报警电话。
绝对私人空间被未知者入侵,“家”这个充满归属感的地方变得不安全了。漫长的等待中,张言默抱着手臂伫立在门口。
十五分钟后。
“又是你?”年轻的小警察手上拿着纸笔扶了一下帽子,表情有点愣。
他旁边的同伴好奇的凑过去小声问:“咋回事?”
小警察用手肘捅他,没回答。然后一边对张言默笑笑一边拔开笔盖准备做记录:“有什么情况?”
“昨晚——可能是昨晚,有人偷偷进入我家里。”张言默低垂着眼睛,上次因为发现被人跟踪而报警,过来的就是这个看起来有点傻气的年轻人。
两个警察第一反应就是去看他身后的门。那是一扇厚重的防盗门,上面有三重保险拴,一般的小偷轻易是打不开的。
不过门锁上没有任何遭受破坏的痕迹,要不是作案者□□太高超,那么就是他有钥匙。
小警察严肃的检查了一遍,在本子上记下来,又问道:“你怎么发现的?”
张言默:“刚才发现他留在杯子上的指印。”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仅凭一个常见的杯子上的手指印就判定有人非法入室?没毛病吧!
“你这么确定?会不会是你家里人或者朋友的?”年轻小警察皱眉,能不能别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放大,他们工作也是很忙的!
张言默坚定的点头:“确定,我一个人住。”至于朋友,上一次请人来家里做客,还是在今年元宵节叫的阮嘉和郭子,不可能会是他们。
“走,带我们进去看看。”
看他端正的态度也不像是没事找事的人,两个警察打算弄清楚情况再说,让张言默在前面带路。
“哎哎,你刚才捅我咋回事?”同伴轻轻撞了下小警察的肩膀,睁大眼睛一副好奇的模样。
小警察正抬头挺胸走路,肃穆靠谱的气息顿时被打散了,他不高兴的偷偷掐同事一把,小声训斥:“当着人家的面八卦,那是人民警察该干的事吗!”
他同事瞥了眼张言默的背影,小声回:“现在不是当面。”
小警察翻了个白眼:“半个多月前我也接到过他的报警,说是被人跟踪……那天我潜伏在他回家的路上,结果压根儿没看到有可疑的人。”
同事长长的“哦”了一声,立即很感兴趣:“都过了半个多月你还记得呢,一眼就认出来了!”
小警察脸“轰”的就红了,烧得慌!
第14章不能破案
同伴惊奇的看着他脸皮突然爆红,不待问出口,前边张言默已经走到了阳台正等着他们,于是他就闭嘴了。
怕同事再问出什么奇怪的问题,年轻警察赶紧拉他过去。
“杯子被我不小心打碎了。”张言默指着脚下几块碎片。
年轻警察戴上手套,捡起碎片对着光仔细辨认,示意张言默上前:“这就是你说的手指印?”
阳光下,透明玻璃杯上的指纹清晰可见,张言默点头确定。他大拇指中心的纹路是流纹型,而杯子上的却是罗纹,就是巧合下发现了这点不同。
比对完两个不同的指纹,两位警察终于相信青年不是没事找事,分析道:“非法入室一般是偷窃财物,为什么会在杯子上留下指纹呢?”
“难道是作案完口渴了?”
年轻警察懒得理他,继续道:“一般指纹很难像这样清晰的留下来,情况肯定是作案者当时手上出汗分泌了比平时更多的油脂!我猜是心理紧张的缘故——对了,你有没有发现少了哪些东西?”
那人的目的根本不是偷东西,张言默心知肚明,有些尴尬:“没有少。”
“没有少!那他的作案动机是什么?”两人相顾无言,“昨晚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张言默说道:“我在家,因为生病很早就睡了。”
“……”两人在屋里仔细搜索了一番,再没找出任何有用的东西。事实上他们刚到警队没两年,更没经手过什么大的案件,此时面对稀少的线索毫无头绪。
“要不……你换把锁吧?”年轻警察有点尴尬的摸了摸头,叹气:“这个情况不好处理啊,你说有人非法入室,但他一没偷窃二没伤害你,我推测不到他的动机,去警局也立不了案……”
张言默不觉得意外,报警也是被吓到以后一时头脑发热罢了,确实是警察来了也没办法的。再者,警局也不会浪费资源来重点处理这个微不足道的案子。
“好的,我会注意。”他很冷静的将两人送出门。
“你可以去朋友家借住一阵子,想想是不是得罪什么人啦?”年轻警察因为两次没有帮上忙而有些愧疚。
张言默胡乱的应了声,这俩警察不知道他没同龄朋友,平时在花店还跟老大爷们打的交道多。他想,住进阮嘉家是不可能的,实在不行,就去和郭子守花圃好了。
年轻警察见他“失魂落魄”,显然是被吓到了,不由心软。他“刷刷”在纸上写下一串号码,撕下来交给张言默:“我叫周小安,这是我的电话,有情况就打给我!”
对上周小安傻里傻气的笑容,张言默有些意外,随后露出微笑:“谢谢。”
一时间,两个身穿黑色制服的小伙子齐齐愣神,直着眼转身同手同脚离开,心里不约而同的想到:我滴天,他一男人怎么能笑的这么好看!
张言默目送两人离开,关上门从鞋柜里拿出那封信,深吸口气回到客厅。
周小安带走了那块带有指纹的碎片,向张言默保证有进展会第一时间通知他。但他们心里清楚,指纹库只收录了有犯罪前科的人的指纹,如果那人没有记录,那么这个指纹将毫无用处。
将地上的碎片打扫干净后,张言默陷在沙发里对着白色信封发呆。
这里是他家,却被陌生人随意出入!他愤怒过,恐惧过也想过该怎么办,可是没有办法……
良久以后,张言默完全冷静下来,提笔在信封上写下一行字:
你到底想要什么
白色信封放在茶几上,那人一定会看到的,不能再处于被动地位任人戏弄。
做完这件事张言默就拿上钥匙出门,逃似的离开了家,否则墙壁上、角落里长满眼睛正窥视他一举一动的臆想会把人逼疯。
走到店里时,恰巧郭子今天送了批花来,见老板不在就坐下和阮嘉聊天。
“老板你来了!”郭子站起来,不好意思的打招呼。
阮嘉坐在柜台里,冲他招手:“今天又当甩手掌柜啦。”这两人一脸阳光灿烂,殊不知他们老板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外面烈日当空,张言默一路走来身上都是汗,好在店里有植物非常凉快。他边朝两人点头边倒水喝,一身暑热很快消下去。
“老板咋没开车过来呐?”郭子朝门外张望,只有他的小货车停在那里,不禁说道:“今天只送两桶花就开了好多油钱,太不划算了。”
郭子对店里两辆车很是爱护,从那辆货车干干净净的车身便可见一斑。而他却一天不到就把车开坏……张言默脸有点红:“昨天不小心碰了下,送去修了。”
郭子龇牙耙头发,心疼死了嘴里还要安慰:“人没事就好,保罗用几年了也该送去修修,嘿嘿!”
阮嘉强迫自己不要被美色迷晕,硬生生把视线从老板身上移开:“额对,人没事就好!”然后脑筋一转又想到个更严重的问题,“等等!没碰到别的人或者车……我是说没赔钱吧?”
她夸张的圆睁眼睛,惹得郭子也目瞪口呆:了不得了,阮妹子这眼堪比老家养的牛的牛眼哇!
张言默也有点想笑,忍住了:“没有,对方人好。”
阮嘉庆幸的狂拍胸脯:“我的妈呀,还好还好!要是老板你赔破产我饭碗都得丢了~还好老板给力,哪有人会不卖你的面子哼~”
是了,长着这么一张男女通吃的脸,怎么会因为碰了下车就被为难呢,瞎操心了!
张言默一点都不想听她乌鸦嘴,指着她乱七八糟的桌面:“收拾干净。”
郭子一人高马大的纯爷们比阮嘉还更爱干净,得到老板指示立马动手整理,边教育这里唯一的妹子:“柜台是店里的门面,小嘉你可不能因为偷懒让花店丢了面子喔!”
阮嘉气得跺脚,抬手指向门口:“那才是门面,关我柜台什么事嘛!”她三两下从乱糟糟的电脑前翻找出两张纸,得意的递给张言默,“我可不是只会收拾桌子的打杂人员,你看看我发现的招标公告!”
第15章竞争采购单
“春城政府盆栽植物室内竞价公告……”郭子伸出脖子去看,只看清标题上几个大字。
阮嘉骄傲的仰头:“我都打听了,这一届的市长领导非常注重城市绿化,前不久发布公告要采购一批绿化树苗种在那个那个什么——喔,城北的骄阳路!哎,可惜咱们苗圃规模太小,肯定是没指望了,想竞争也拿不出货。不过可以争取室内盆栽这个采购单呀,这可是咱们的王牌大招!老板你看怎么样?能跟政府合作不亏的,好处多着,以后想要扩大规模也容易呢……”
郭子被她说得心动,兴奋的胀红了脸:“说起来咱们店开了好几年,还没接过政府的采购单吧?”
张言默快速浏览完,并不很想答应阮嘉。主要是太麻烦了,不仅要做方案还要竞价,他的盆栽又不是卖不出去,完全没有必要去争这一个名额。
不过看阮嘉和郭子跃跃欲试,他还是没有拒绝:“那就交给嘉嘉负责,如果拿到采购单给你发红包。”
阮嘉笑弯了眼:“说定了,要大——红包!”
张言默表情无奈的把两张纸还给她:“行。”
郭子积极的上前半步,眼睛闪着人名币:“老板我有没有?”
一个两个都这么自信。
“……有。”
得到红包承诺的郭子喜滋滋准备回苗圃:“我这就去把苗育起来,移栽和嫁接的活儿也得加紧做完。”
郭子走后,阮嘉对着电脑聚精会神的琢磨方案,眼睛都不带转一下,更别说照顾店里生意。
张言默没有打扰她,躬身将两满桶鲜花提到旁边,在下层的工具盒里找出小剪刀就开始处理。剪去多余的叶子和枝条后,一枝枝花在他手里变化成更美的姿态。
天气虽然炎热,暑气却侵袭不到绿意盎然的花店里。店对面的路上不时有汽车路过,或者是结伴而行的两个女孩,或者是一伙打完篮球的男生,只有这里始终保持着安静。
每当这个时候,就是张言默内心最平静的时刻。
可惜白天过去,晚上除了回家无处可去。
有了今天这一出,甚至觉得之前回家路上的脚步声无关痛痒起来。张言默拧开钥匙,脑中一直反复着开门的瞬间里面有个黑影扑出来的画面,手心紧张出了汗。
“哒!”锁开了,门也被推开一个仅容侧身进入的距离,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张言默迅速打开玄关处的灯,借着灯光小心翼翼的观察一遍客厅,见一切如常才慢慢走进去。
直到客厅、厨房和卧室的灯全部打开,确定家里任何一个角落都不可能藏人他才放心坐下休息。
茶几上的信封雪白得扎眼,张言默抿着嘴拿起信封察看,上面孤单的只有他早上写下的那行话。
看来,白天那人并没有来。这说明什么?张言默不禁推测:是他完全掌握了我的作息规律,只在我在家的时候才会来?或者白天要上班,晚上才有时间作乱……
第一次发现被人跟踪是上个月的19号。张言默知道那人不是一般的聪明,更棘手的是具有很强反侦察意识,要抓住他太难了!他开始在脑中过滤前段时间接触过的人,试图回忆一些人的眼神与动作……十多分钟后一无所获,遇到的人都不像会是这个变态。
把信封扔回桌面,张言默揉揉额角然后起身去厨房做饭,现在不能自乱阵脚。
睡前杵了根拖把在床边用来防身,他不知道那人今晚是否还会来,家里也只有拖把算个趁手的武器,料想应该能挡上一挡。
总有一天会抓住你……闭上眼睛,张言默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入睡。
一夜过去,拖把终究没被派上用场。
起床第一件事不是穿衣服(因为昨天穿长衣长裤睡了),也不是刷牙洗脸,张言默坐起身立刻反射性地撩起衣服看向肚皮——噩梦中这里被人压着亲了一口,手背也是……
不过还好没在身上看到任何奇怪的痕迹,环顾一下房间,也是一切正常。
张言默打着哈欠耙了耙睡乱的头发,刚醒时半眯眼的模样既清冷又迷之性感,然后他踏上拖鞋去客厅,脚步有些急促。
茶几上那封信还摆在原来的位置,上面依然孤零零的一行字。
张言默正待松口气,下一秒便注意到信封底下还压着一个信封。
“……”因为教养,硬是忍住没吐脏字儿。
他沉默着读信:
“别怕,我什么都不想要。
你的一切都属于自己,我从没想过夺走它们,只想能够时时刻刻看着你,每当见你微笑,就会好想抱住你亲吻,吻你,好想!
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满足,心脏好鼓。以后终有一天,我会握住你的手放在胸膛感受它的跳动。
但是别怕,我发誓再也不会伤害你。”
“……不伤害我?那现在是恶作剧还是和我捉迷藏?”看完信,张言默已经不会像第一次时又惊又怒,甚至还觉得好笑。
**
照常在平安餐馆吃完午饭,回来时见路上新开了家甜品店,于是排队给喜欢吃甜食的阮嘉带了一份。
老板是两个年轻的女孩子,笑容甜甜的。接待男顾客的时候她们表情很惊奇,还额外赠送了张言默一个甜甜圈,高兴的请他下次再来……
刚进店门,坐在柜台后玩游戏的阮嘉立刻抬头耸鼻子闻,眼里闪着垂涎的光芒:“好香!”
张言默一言不发把袋子递给她,也难怪不熟的人觉得他特别高冷。
“啊——老板你真是大好人!”阮嘉开心的张手去接,一时兴奋手离开键盘和鼠标的后果就是……
“天杀的!又团灭了啊啊!”
张言默漫不经心的瞥她一眼:“上班玩游戏,扣工资。”
不过阮嘉正表情狰狞的咬着个甜甜圈,手指在键盘上敲的噼里啪啦响,完全自动屏蔽了外界的声音……
不忍直视……张老板默默回头泡自己的茶去。等水开的空档,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
张言默以为又是售楼推销电话,慢吞吞走过去接,一看来电居然是季霄!
他怎么主动打过来?
“季先生?”
“病好些了么。”那头季霄淡淡问道。
明明一句关心的话,被他说出口就像带了冰渣。不过不得不承认,季霄的声音本就富有磁性,经过麦克风的过滤后更是好听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张言默摸摸手臂,收起怪异的想法,说道:“已经好了,有事吗?”
并不想跟这人多聊的样子。
那边顿了顿,接着情绪仍没什么起伏地说:“车修好了,今天有空就一起去取。”
“有空……嗯,你报地址我自己去取行吗?”实在不想再麻烦他,而且有点怕犯尴尬症。
“已经推掉了下午五点的会议。”季霄毫不犹豫回道。
这样张言默倒不好意思再拒绝,有点小纠结地抠桌子角:“那好吧……”
“五点我去店里接你,记得等我。”语气好像变得轻松了,“就这样。”
不知怎的,一想到要和季霄见面心里就犯愁……简直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张言默苦恼的抬手蹭蹭额头,放下手机去看水烧开了没有。
第16章提车
下午五点,季霄果然准时到了花店。
他摇下车窗,用手机拨通电话以后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店门口,没一会儿张言默从里面走出来。
“上车。”副驾驶那侧的车门打开了。
张言默也不矫情,坐下系好安全带便朝旁边坐姿端正的男人点点头:“可以了。”
季霄握住方向盘的手指不自觉收紧,然后发动车子。他小心翼翼的呼吸,不让心跳出卖真实的心情,然而张言默身上沾染的淡淡花香逐渐扩散开来,似有若无,让人恨不得扒开他的衣领凑到脖子处细细嗅闻……
喉结滚动,车内开着空调季霄却感觉身上一阵发热,是兴奋在作祟。未免继续遐想,他随手拿了瓶水给张言默,想跟他聊聊天。
张言默正偏头对着窗外发呆,有点意外:“嗯?谢谢。”
“不用客气。”
张言默看看手上淡蓝色的饮料,包装简约到只有几个字母,看不出是什么水。一个不怎么熟的男人一言不发就递过来瓶身份不明的饮料,总感觉有毒的样子……
虽然脑洞大开,但他十分给面子的立即拧开尝了一口,并且舔舔嘴唇回味……“是矿泉水?”
季霄闻声看他但没说话,用眼神在问:不然呢?
张言默觉得好尴尬,问的什么废话!紧张之下又喝了两大口来掩饰,却不知脸上的薄红早已出卖了自己。
季霄用了好大意志力才忍住没转头去看,握住方向盘的手指紧得发白。好一会儿声音低沉的说道:“还喜欢吗?”
“算是吧,口感很好,凉凉的。”张言默拧上盖子,莫名觉得这味道久违的熟悉。
季霄有点高兴,嘴角翘起一点点点弧度——一般人绝对难以察觉。然后他就很轻快的说道:“我家里还有,送一箱给你。”
土豪买水都是成箱成箱的←张言默的第一想法;我们有熟到随便赠送礼物的地步?←张言默的第二想法。理所当然地,他摆摆手:“不用了,我习惯喝红茶。”
嘴角翘起一点点点弧度又压了下去,季霄整个人都散发着“我很不开心”的冷意:“哦,随便你。”
“哦”字一出,张言默瞬间感觉到旁边的男人心情不佳。自己说错话了?他偷偷斜眼看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正认真开车的季霄,试探着开口:“红茶养胃,你也可以试试的。”
被关心了(并没有)!季霄嘴角稍微明显地翘起来:“好。”
于是张言默亲眼看到男人一秒心情变好:“……”原来一直不笑的人笑容会这么暖,有种看到冰山骤然融化、春暖花开的错觉。
“你喝红茶,就是因为胃不好?”这时的气氛很融洽,季霄迫不及待想要多接近他。
张言默也笑笑,忽然觉得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季霄也不是那么难以接近。心情放松以后手上把玩起瓶子:“以前胃经常不舒服,现在养得差不多了,不过把喝红茶的习惯保留下来。你呢?”
“嗯,以前工作忙顾不上吃饭。”
“可以调养。”
季霄稳稳当当地开着车,似乎想起什么,眼底浮上一层暖意:“后来我……弟弟,他每天炖养生汤送到公司监督我吃饭,就慢慢好了。”
张言默是独生子,自然没有体会过兄弟之情,觉得有些羡慕:“有人关心真好。”
季霄听到他这么说,诡异的沉默下去。
忽然车里嗡嗡响,有手机在震动。张言默从口袋里摸出来,放到耳边接听:“周警官。”
季霄依稀听到那头男生热情开朗的在说话……
“张先生你别笑话我,我哪是什么警官啊?哈哈哈……咳咳,我找你是要说一下进展的。”
张言默:“是没找到吧?”
周小安惊:“你怎么知道?!”
“猜的。”
“哎……好吧。不过你不要灰心,没有抓不住的罪犯!要是有情况记得给我打电话,不要再像上次破坏现场了balabala……”
一通电话结束,4s修理店也到了。好在季霄什么也没问,两人直接进去取了车。
polo不是名车,修理的费用自然也不高,只是原本就干净的娇小汽车现在看起来锃光瓦亮,就跟皮鞋上了油一样。
这是做了保养和美容吧……光是修理费用那倒不心疼,可是三个项目加在一起就不便宜了。
不知道是司机擅作主张还是季霄的意思,张言默对着焕然一新的旧车没了脾气,认命去掏卡付钱。
“去哪?”季霄把他叫住。
张言默回头,扬扬手中的信用卡:“结账。”
“不用去。”
张言默讶异,店又不是他家开的。还是说……“你付过了?”
季霄身姿笔挺地站在车边,一身西装和那张表情冷酷的脸比男模更有气场,女孩儿看到绝对要心跳加速。
他好像不耐烦了,直接打开车门对张言默道:“上去。”
命令的语气显得他性格很强势,可是意外的不讨人厌。
男人说的话让人无法反抗,张言默迟疑一秒便回到他身边。但不能占人便宜,他坚持道:“回头我把钱转给你。”
季霄按住他的肩膀把人塞进车里,不以为然:“我钱很多。”所以不需要了。
淡然如张言默也一时语塞,有钱人不一定是慈善家,但刚好他就碰见了一个。
张言默自认自己还没到要被人救济的地步,注意到现在到了该吃饭的时间,于是提议:“不然我请你吃饭?”
季霄悄悄捏紧手指,面上丝毫不显,冷的可以秒杀在场所有人。他矜持的点两下头:“半小时后我有应酬,明天。”
张言默呐呐的,坐在车里仰头看他,总觉得哪里很奇怪,偏偏又抓不到头绪……
“好的,时间你定。餐厅的话……你吃海鲜吗?”拿不定季霄爱吃什么,他就随口一问。
季霄转身就走,丢下两个字:“随你。”
留下张言默注视他拒人千里之外的背影,摸不着头脑:这是生气了?或许是赶时间吧。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季霄咬紧牙关,眼睛赤红,宛若承受了无法言说的悲痛。回到自己车上,他才松下手上的力道,伏倒在方向盘上喘息。
既然已经彻底忘记,为什么还会记得微末的喜好!这次绝不会再纵容你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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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把车从郭子手上要过来用就是为了开车摆脱变态的跟踪,只是他想的太简单了,那人不会看似轻易放过他。
当时张言默不以为意,以为自己被人当成肥羊给盯上了,报过一次警没结果后只得提高警惕,每天天黑之前赶回家,晚上也轻易不出门。可渐渐发现,那人图的就不是钱,他这才开始发觉处境的不妙,虽然在外面很小心,但仗着小区治安不错没在家里防范。
结果现实给了他闷头一棒,自以为最安全的地方被人无声潜入。
张言默暂时想不到办法怎么应对危机,房子决不能不要,那是他的家、最后的庇护所,家都守不住还算什么男人。所以只能迎难而上,揪出始作俑者。
有一点想不通,那个变态到底是如何过的保安那一关?他所居住的小区进出当然比不上隔壁的高档小区严格,但门口的保安也算尽职,形迹可疑的人轻易不让进去。就算通过了大门,每栋单元楼的门锁也是个问题,没有钥匙压根上不去。
张言默想到一个可能:那人和他住在同一栋楼;就算不是这样,那他也有理由能够进入小区。
不用撬锁就能打开他家的门,难道就是小区里的工作人员在跟踪他?能接触到钥匙的,是物业?不不,物业早在交房时一同把钥匙归还,留钥匙不合理也不被允许。
说道同栋的住户,张言默一点印象都没有,试问现在谁还会去左右邻居家串门?他甚至连邻居长什么样都没仔细看过。不过住户更不应该拿的到他家钥匙,如果是丢三落四的人或许还说不住,张言默却可以肯定自己从没把钥匙留在门上忘拔过……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对张言默来说简直是道迷宫难题,偏偏他不擅长弯弯绕绕。
小区门口,升降杆慢慢升起,张言默转动方向盘进入到里面。这一次没有直接回家,他找了个地方把车停下来,走到保安室前敲响玻璃。
“小张有事啊?”今天值班的是在这小区工作了十多年的老刘,因为孙女特别崇拜张言默,他也跟着挺喜欢这个年轻人。
“刘叔。”张言默礼貌的打了声招呼,“我想看看来访登记名单。”如果那人不是小区的住户,在名单上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
“有朋友找?今天没有登记。”登记表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刘叔大大方方给了他,唠起家常:“琦琦在学校打电话来说放假要去找你玩呢,这小丫头……”
“等她放假可以去我店里做作业。”
张言默翻到在门缝里发现信封的那天的那页,上面有两个看起来是男人的名字,也就是说那天有两个男人进来了。他拿不准是不是这两人中的一个,于是继续往下看,可那两名字却是再也没出现了,说明并不是他要找的……
算了,那人既然能做的如此隐蔽,想必城府极深,又怎么会在登记簿上留下明显的把柄。
泄气地合上登记簿还给刘叔,张言默回到车上,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发动车子离开。
想的太多的后果就是晚上失眠,第二天起不来床。好在张言默不是给别人打工,上班迟到也不怕扣工资。
下了床,这阵子他强行改变了裸-睡的习惯,每晚洗完澡就规规矩矩的在浴室穿好睡衣。
不出意料,家里又多了封信。
昨天他曾回信,“你这是在犯罪,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张言默压根不相信那人毫无所求,而只要他有**便会产生破绽,揪出他会容易得多。
现在,纯白信纸上的字触目惊心。
“你在用激将法,真聪明。如果你想抓住我那尽管来,我很高兴你的在意。
你会知道,我多爱你。”
第17章牵扯不清
吃饭的地方是张言默选的,在一条高消费的商业街上,味道如何没试过,总之配得上季霄的身份。
虽然这一顿饭对他来说会很奢侈,但张言默更不愿带季霄去吃几百块的餐厅。自己面上挂不住不说,更会让别人看不起……可以说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
等了一上午的电话,还以为季霄晚上才有空出来,没想到他中午招呼也没打就来了店里,手上还提了一只包装低调的盒子。
阮嘉眼神闪了闪,紧接着笑道:“季先生,是来找老板吗?”
季霄冷淡的“嗯”了一声,朝店里张望:“他在哪。”
“在后面的花房里。”阮嘉给他指路。望着男人步履从容走向玻璃花房,她脸上的笑容慢慢垮下,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季霄进去便看到张言默手上戴着手套,正弯腰用个小喷壶“呲呲”喷叶子。宽松合身的t恤被背拱起而露出一截劲瘦的腰肢,没有多余的赘肉,似乎十分柔韧有力。
用禽兽一点的话来形容,那就是“一看就是对各种姿势游刃有余的好腰”。
季霄不声不响走到人身边,把他吓了一跳,眼睛瞪得跟炸毛的猫似的:“你、你怎么在这?”
张言默正出神想着那三封信,棘手得不知怎么处理,思索着有什么办法才能把人引出来,同时还要保证自身的安全。这还没理出点头绪,冷不丁突然旁边多出个人,一时间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惊没了。
“你说请我吃饭。”男人半垂着头居高临下和半蹲住的青年对视,有点不高兴他如此一问,难道昨天答应的事这么快就忘了?
张言默很快反应过来,直接站起来面对季霄,不过一米八的个头对上他还是需要仰视……
“你没打电话过来我以为是没空。”张言默淡定的放下喷壶,除去手套。觉得仰着说话脖子酸,干脆就不去看季霄那张性-冷淡的脸了。
季霄把手里的盒子提出来,口吻清冷的说:“给你的。”
“是什么?”张言默疑惑。
季霄稳稳的把盒子提在半空,没有一丝晃动,嘴唇阖动:“水。”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位季总裁也真是个实诚又较真的人!
张言默无奈的伸手去接,谁知被季霄轻轻松松提着的盒子竟会那么沉,直接就把他的手压下去几分,人都跟着晃了晃。
季霄眼明手快,赶紧扶住他肩膀,于是张言默往他怀里扎的状况跟投怀送抱似的。
手掌心下坚实的触感太过美妙,对方肌肤的温度几乎要透过衣服灼烧他整条手臂!季霄感觉喉咙发痒,喉结不自觉开始滚动,但他十分冷静的推开了张言默。
好像每次见到他都会犯尴尬……张言默双手捧着重量不轻的盒子,觉得很扎手很想还回去,勉强道:“那个,我还是不要夺人所好,你拿回去吧。”
是了,明明不想跟他有牵扯的,反倒一来二去越扯越不清了。
季霄皱眉又强调一遍:“说了给你,不想再收回。”
“……”张言默无话可说,叫他有钱人中的慈善家果然没错。
季霄抬手看表,黑沉沉的眼眸落在青年身上,平静道:“现在距离十二点还有15分钟,我们有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
“那走吧,我去洗个手。”忽然觉得一个小时好漫长……
漆黑色的跑车在阳光下流光溢彩,车身上柔和的月光蓝时隐时现,成为路上一道吸引人眼球的风景。
餐厅门口的服务生不由瞥去一眼,却见眨眼间跑车已经停在门口,赶紧收敛心思上前服务。
车子停稳,车门被利落地推开,下来两个人。这两人外貌都极其出色,穿着却南辕北辙——一个西装革履,另一个竟然穿着廉价的t恤和七分裤!一般人实在难以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服务生在这餐厅工作了两年,过目难忘的有钱人就是十根手指再加上十根脚趾也数不过来,却鲜少遇到如此出色的男人,用天之骄子形容也不为过了。
他不敢多看,接了钥匙去停车。
今天季霄换下正经严肃的正装,穿了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西装,但也足够引人注目,气场强大的活脱脱像是哪位国际名人。反观和他走在一起的青年,虽然长相十分出色,可惜气势上落了一大截。
在另一位服务生开门的动作下,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餐厅,恰巧里面也有一群人要出来,两边打了个照面。
“季总!能在这里碰到你,还真是有缘份,哈哈!”
两个中年男人各自挽着女伴,身边环绕秘书和保镖,似乎身家不菲的样子。看到季霄后,一致笑着上前打招呼。
季霄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死样子,矜持的伸出去握手,也不怕得罪人。张言默站在斜后方没兴趣看他们寒暄,跟对方后面那些秘书保镖一样当个背景等待。
他无聊的将视线越过三人落在对面那些人身上,他们要么竖起耳朵听老板们交谈,要么低头窃窃私语,只有其中一位女伴朝他笑了笑,面容温柔姣好。
能被带出来谈生意交际,又打扮的性感妩媚,不难猜想这位女伴和中年男人会是何种关系。张言默没理会,低头计算过了几分钟。
“两位,先失陪。”季霄侧头看向张言默,“我的同伴还在等。”
“那行。季总给面子的话,下次我再请你来,好歹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这两人对季霄的态度不一般的客气。
张言默神思一动,地主之谊,这么说季霄不是春城人?之前还未想过这点。现在有能力的年轻人哪个不是想着往京市和沿海城市发展,他能直接坐上新公司ceo的职位能力想来不会低,可春城又偏又小,季霄怎么会来这?
即使接触季霄的时间不长,也足以让张言默认清他身上的一些特质,怎么看都不会是任人摆布的人吧?一时间,张言默充满疑问。
“走了。”见他在发呆,季霄出声提醒。
两人一同到生鲜区挑选海鲜。
“你想吃什么?螃蟹要吗。”季霄在研究两边的螃蟹。
海鲜性寒,肠胃不好的人应该要少吃,张言默这几年为了养胃就没怎么吃过。
春城不是临海的城市,菜市场里几乎没有活海虾海蟹的踪影,他只来过几次这种高级餐厅,这会儿连水箱里的海鲜都认不全,更别说挑选喜欢的。
“不用,我吃虾。”张言默走到旁边海虾区。
说起来他还挺喜欢螃蟹的味道,只是剥起壳来麻烦。在家里没人看到还好,怎么舒服怎么来不用顾忌吃相,公共场合就算了,说不定会把季霄给吓到。
季霄看了眼他的背影,指着两只在水里横行霸道的大个子蟹让人捞起来,拎着追上去。
张言默正在指挥服务生捞虾,没注意到他手上提的东西,问道:“还有什么,挑条鱼吗?”
“可以。”季霄没犹豫就点头,“想吃什么鱼?”
张言默满心满眼都是水里活蹦乱跳的鲜虾,随便道:“你决定就好。”
这一句话瞬间取悦了季霄,他按耐住想摸摸青年头发的冲动,认真道:“我去挑鱼。”保证会让你喜欢。
时隔数年,我们终于又像家人一样一起逛海鲜店……虽然你忘了我,没关系,我就在你身边;那些你错失的喜好与习惯,都有我替你记住。
挑完海鲜点好餐,张言默被季霄带去买了一点水果,然后跟着服务生在一个视野不错的位置落座。
“来一瓶葡萄酒。”季霄对服务生道。
“好的,先生。”服务生笑得很亲切,“请问您需要drc、petrus还是pomerol,或者别的。”
张言默对红酒有那么一点点了解,听着服务生嘴里往外蹦的那几个单词后背发毛。随便一瓶酒就抵得上花店一个月的营业额了,这一顿饭不要太贵!
出乎意料的,季霄说了个非常大众的牌子,是他平时绝对不会喝、说不定也从来没喝过的一种红酒……
看服务生愣着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张言默心想难道这餐厅没有普通红酒卖?那就尴尬大发了。
正犹豫着忍痛点瓶贵的,好在这时他很快反应过来,在纸上记下:“喔,好!”
服务生一走,剩下两人相顾无言。看看周围的餐桌,大家都是带着笑聊天的,只有他俩大眼瞪小眼,不像来吃饭倒是像来下战书。
“你挺喜欢海鲜?”张言默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盯得难受,又不好意思撇开头。
季霄淡淡的视线往下从喉结移到锁骨,不动了:“嗯,喜欢。”两个都喜欢。
张言默看他挑起海鲜来一套一套的,料想是经常吃的缘故,还真误打误撞猜对了,不由问道:“你是沿海城市的人?”只有生活在靠海的地方才比较习惯海鲜的口味吧。
季霄也很配合的回答:“老家靠海,后来定居在京市。”
前面还疑惑季霄为何不去京市发展,原来他竟不是不去京市,还从京市跑到春城这么个小地方,做事也是挺有个性。
“京市不好吗,怎么到春城来?隔得挺远的。”
季霄没有隐瞒:“想找个人,还有公司需要在这边开拓市场。”
至于找什么人、怎么开拓市场,这些就不是张言默一个外人该深究的了,他识趣的没有多问。
季霄不知他心里想的这些,因为他冷漠而疏远的态度暗自思索起今后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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